年终过眼云烟

事情还不太算太糟糕。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魏涟脑子里总是会胡思乱想，想过去想以后，想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干脆放弃，闭上眼睛，却停止不了被‘意义’两个字纠缠住的思维。就好像热忱寻求真理的学子，一定要有个是或非的答案，才肯满意。
    除了已经离世的人外，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亲人或是朋友，真正走入内心的，却寥寥无几。本应该与自己血脉相承，相互照应的，竟不是应该被称作‘爸爸’的人。
    并非众叛亲离，却是一无所有。
    幸好，幸好还有婆婆。真心赋予关怀，为她着想的亲人。
    所以，即使身上被泼了个透顶，脸颊上印了红红的大手掌印，火辣辣地疼，事情也不算太糟糕。
    “没人教你对待长辈的态度么，你这副样子想做给我看，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尖利的声音穿过耳膜，刺得整个脑袋都疼。
    “妈……”一连串的突然状况让早慧愣了好一会才回神，赶紧起身拦住发飙的母亲，又抽身拿出餐巾纸擦魏涟身上的水。
    “多历练几年再来我面前横吧，小东西不知好歹，小心下场跟你妈一样。”
    崔女士落下这一番话，满意地看到魏涟变了脸色，唤了声早慧便踩着高跟鞋走掉了。
    与刚来的相反，她一肚子的火气全撒了出去，恢复成平时骄傲的姿态，留给身后傲慢无比的背影。
    虽然在角落，还是因为动静太大，把服务员给招来了。
    早慧把自己的外套披到魏涟身上，正好找服务员结了帐，把摔坏的杯子的一起算了。
    已经有一会了，魏涟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早慧担忧看向她：“你没事吧？”
    魏涟突然猛地抬起头，把早慧吓了一跳。
    “你和你妈长得真像。”魏涟突兀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了？“早慧看到她的眼神，虽然跟平时一样波澜不惊，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早慧这么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她黑色瞳孔中暗涌着的巨大波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汹涌澎湃地涌上来。
    可她等了一会，就见魏涟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转移了话题：“你爸爸知道这个事吗？他是什么态度？”
    早慧想到早上母亲在家跟父亲说起要来找魏涟，两个人差点大吵一架，说道：“爸爸也不想我妈来找你，但我妈那个人说一不二，没人拦得住她，所以爸爸也是无可奈何。小涟，其实爸爸他还是很关心你的，这些年……“
    “好了，我知道了……“魏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在她心里，那个男人就是恶魔的象征，说他转性了，开始吃素了，鬼才信。
    魏涟把身上的外套还给早慧：“我自己回学校，你别跟着我。“
    走了几步，又说：“你最近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为什么？“早慧紧张抓住魏涟。她心里正盘算着母亲把人给得罪了，自己要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拒绝了。
    早慧望过去，看见魏涟眼神闪了闪，充斥眼底的，是她从没见过的情绪。魏涟说：“我想好好反省一下。“
    衣服是挂在身上被风吹干的，脸上被扇过的地方滚烫。魏涟知道脸肿了，崔女士下手没留一点情面，使了劲把心中的怨愤用这一巴掌发泄了出来。下手那么重，想必她手也打疼了吧。
    呵，真是讽刺。没想到那么多年了，她竟然会被一个伤害了至亲之人的女人再次伤害了，还是心底深处。
    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果然惹不起。
    原以为已经淡了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快把人整个淹没。早已被压制底层的负面情绪，被翻得个翻天。
    魏涟清楚地自己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的话，会控制不住。
    这个感觉太糟糕，她忍不住想到婆婆，一定不希望自己这么脆弱。
    学校操场，魏涟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少圈了，直到腿脚发软再也跑不动，才停下来靠边歇息。
    身体上的劳累，终于让她把消极的念头抛在了一边。
    当魏涟回到寝室，依然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免不了被室友们追问，魏涟一如既往卖着关子，不细说，不否认，模棱两可敷衍着。不是她故意隐瞒，是觉得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和孟子虞意外扮了一场情侣，和早慧家那纠缠不清的关系，还有那悲惨离世的母亲。
    可能真的是一个人习惯了，于是自身所经历的痛苦、迷茫、戏剧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如尘土般积下来，盖住了倾吐的欲望。
    生活还在继续。
    魏涟没想到孟子虞的事没过多久就东窗事发。
    起因是夏音依，她离婚的事一直被男方拖着，不愿签字。夏音依念及旧情，以及两家人的颜面，不想打官司。她和男方几乎见面就吵，人一急，就管不住嘴，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抖了出来。
    本来男方是真心喜欢夏音依的，听到传闻说孟子虞有了新女朋友，想着夏音依能回心转意，不再跟他闹离婚，结果没想到这是孟子虞为安抚他父母演的一出戏，他们私下里还走在一起。男方一气之下，找到孟子虞说是要打一架。
    魏涟听到这儿觉得很不可置信，算起来这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遇事就跟小孩子似的，要找人动手打架。不过想到不久前那一面之缘，他和他母亲相处时的样子，也难怪。
    听说那人现在在学校外的咖啡厅吵得厉害，孟子虞本来不想见他，实在是被烦得不行。夏音依被男方强拽着过来时，怕他闹事，打了电话给早慧，让帮忙多叫几个人过来，于是一大帮人凑在了咖啡厅。
    也是凑巧，正好是魏涟和早慧母亲见面的那个咖啡厅。
    早慧电话里说的时候，那边气氛似乎闹得正僵，男方打算动手，被拦了下来。
    魏涟是真的不想再被卷入这场风波，只说了知道了，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