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魏涟到了厨房，垂头把碎花图案的围裙递给孟子虞。
    孟子虞洗了手接过系上，弯腰靠近魏涟：“你怎么眼圈红了？”
    温热的气息喷到发根，魏涟不禁退后一步，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用轻快的声音说：“哦，可能是刚才揉的。”
    孟子虞笑了笑，也不揭穿她，转身继续忙活，还不忘给魏涟下达‘指令’：“你去拿两个盘子来，把切好的菜先放盘子，厨房快没地方放了。”
    “要放外面的桌上么？”魏涟拿出蓝色花纹的瓷盘，挤到孟子虞边上。
    “也行。”孟子虞本想给她腾出个地儿，脚步移开了，摸了肉的油手悬着一个回转，正好撞到了魏涟端着盘子的手。
    一股意想不到的冲击力让盘子瞬间脱了手，眼看就要自由落地摔个粉身碎骨，魏涟顷刻做出了反应伸手去抓，指尖擦过边缘，错手而过。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速度很快地接住了盘子。
    魏涟松了一口气，刚想退到一边，就听孟子虞慌张地说：“快接一下，我手上都是油，要滑掉了。”
    于是她连忙抓住了盘子另外一边。同时，孟子虞另外一只打算补救的手也赶到，抓到了魏涟相同的位置。
    仅仅是一瞬，魏涟感觉到从孟子虞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又熟悉又陌生，带着破千山万马之势从手背蔓延至全身……
    “你起鸡皮疙瘩了……”孟子虞站起身，用围裙擦着油手，说了这七个字又顿住，指着围裙满是歉意，“我弄脏了。”
    空间只有两三平米的厨房，名叫‘尴尬’的分子挤满所有空气，两个人都觉得这种氛围来得莫名其妙，不由自主都选择了回避的面对方式。
    魏涟把‘罪魁祸首’盘子放在台子上，使劲搓着手臂上的疙瘩，好不容易消下去了，才说道：“没事，围裙而已嘛。”
    干干笑了两声，又说：“那个……我先把菜端出去了。”
    刚转过身，就忍不住唾弃自己，是意外，意外！
    可这个意外让两个人都不自在了好一会儿。
    以前牵了手甚至还更亲近过，都不像这次反应这么强烈，魏涟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没注意身后的孟子虞，摸着一坨生肉发了一会愣，然后无声地轻笑了一声。
    早慧第一次尝到孟子虞的手艺，惊叹地停不下筷子，指着每道菜都说好吃，丝毫不吝啬口中滥美之词。
    孟子虞被夸得飘飘乎，于是乎滔滔不绝说起做菜的诀窍，一顿饭，全都听他叨叨絮絮了。
    两位老人偶尔插上一句嘴，吃得不多，停筷了后，慈爱地看着一桌子人。老人家就喜欢年轻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跟午后阳光一样，暖了历经无数风雨的心。
    孟奶奶脸上红润润的，皱纹很明显，一笔一划都是年岁的痕迹，但还是满脸堆笑。相较之下，婆婆脸色苍白了许多，但精神气很好，说话很有中气。
    饭后老人年轻人就各自活动，婆婆们去听她们爱的曲儿，年轻人们决定去看电影。
    这个提议是魏涟先说的，另外两个人没意见，就这么敲定了，选的是刚上映没多久很收追捧的一部动画电影。
    电影院的人很多，最近开场的时间居然差不多满座。他们选了三个靠边的位置，没有挨在一起，分散到了前后两排。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观看，一个多小时下来，各自看得欢快。
    开场时只买了饮料，魏涟闻着电影院门□□米花的味道有点馋，便拉着早慧一起去买。孟子虞站在站在另一边等她们，心里琢磨着晚上做什么菜。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两个老人的胃口清淡，但魏涟好像不太爱吃清淡的，每次吃饭都往味道重的菜里夹，早慧好像不太挑食……要照顾每个人的口味，而每个时节市场的菜就那么几种，要每顿变着花样来做，不重复，也是不容易。
    想到最后，他兀自发笑，什么时候沦落到为一日三餐发愁了。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完全是看心情做饭，现在把周末两天的饮食当做必不可少的任务，关键是还甘之如饴。
    孟子虞看着结完帐往这边走的人，心里暖成了一片。
    这是似曾相识的情绪，沉寂了多年，终于冲破了坚冰，重现于世。于是，他所感觉到的世界，经过了漫长的寒冬后，毫无预兆来到了春季，顷刻百花齐放鸟语花香。
    他知道这份心情，又知道要攻克重重难关，披荆斩棘，才能修成正果。他控制不住心变得很浮躁，又不得不拼劲了浑身力气压制下去，不着急也不能着急，要等，至少要再过一两年，或者更多时间。
    好像要很久很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数个日日夜夜，空白的归处，冰冷的色调。但一想到这道暖光会在，会慢慢地为黑白的人生涂上五颜六色，那循序渐进的过程又算得了什么呢。
    “子虞！”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孟子虞看到她，嘴角的弧度慢慢拉了下来。
    不可否认，这个人他爱过也恨过，还打算不计前嫌重新好过，在一起后欣喜过，但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等大脑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是多么幼稚后，幡然悔悟。
    始终是几年里沉淀在心底的‘不甘心’作祟，最后拉了始作俑者一起跳进了自己挖的深坑，自作自受。不过幸好，他没过多久便爬起来了，还算及时。
    但另一个人还在坑里，甚至自暴自弃般地，执迷不悟。
    孟子虞内疚过，觉得是自己插入了她的婚姻，既落了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声，又也把她的家庭摧毁了，双方两败俱伤。
    可后来，这份内疚被几番争吵大闹的暴风雨席卷而去，只剩下一点儿渣滓。
    夏音依站在孟子虞面前，细长的高跟鞋支撑着一具高挑的身材，她是个很会打扮的人，也懂得自己穿什么最有魅力。
    这样的人无疑是很吸引眼球的，因为大众的审美观都是一致的，他们总是爱低声讨论这种类型的女生，因为够美。
    可这样的美女对孟子虞却是一场灾难。他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当初他们在一起时，没有谁粘人，都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很知足。
    如今的夏音依对他来说很陌生。
    早慧上前打招呼：“依依姐，你怎么在这里？”
    夏音依扫了魏涟一眼，目光投在早慧身上，微笑着说：“我是来找子虞的。”
    孟子虞闻言脸色一沉，拧着眉头轻轻推了两步。
    “哦。”早慧挽起魏涟，拉着她往一边走，扭头对夏音依说：“那你们聊，我们不打扰了，先去楼下商场逛逛。”
    魏涟被早慧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刚要问，就听早慧一边拉着她极速地走，一边说着：“我们赶紧走吧，离远一点。”
    魏涟莫名其妙地问：“你拉我走这么快干嘛，像是故意躲着夏音依一样。”
    坐了电梯下了一层楼后，早慧才放开魏涟，目光闪烁说道：“就是要躲开依依姐，你不知道，她现在把你当做敌人。”
    魏涟点点头：“难怪她看我的眼神不对，昨晚叫我接你的时候，也不想跟我多说话，原来我成了她的假想敌了。”
    早慧吞吞吐吐说：“我前几天跟依依姐呆一块的时候，她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魏涟好奇问：“什么话？”
    早慧四周看了一眼，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低声说：“她把你跟孟老师之间的交易都告诉我了，说你是故意的。”
    她用词委婉，但魏涟听出了弦外之音，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