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天气预报说有寒流，次日开始，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天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不过这雨应该叫冬雨了。寝室什么都没有，甚至被明令禁止使用电热毯电暖气，尽管如此，也有大胆的人偷偷用，结果老师一次大检查，没收了不少东西，在宿舍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之后，老师便打着安全用电的名义，时不时搞个突击检查，弄得人心惶惶。没有别的办法，晚上睡觉只能裹两床被子。
    魏涟寝室的人都手冷脚冷，直接进冷冰冰的床，要翻腾半个小时才能睡着。她们只得每天打热水，用热水袋暖床。
    天气一冷，这乱七八糟的心思也收了起来，开始复习之前的课本，把空白的部分补回来。魏涟和邓琳琳没课的时候就去人多的教室自习，主要还是为了取暖。邱可没课的时候也会过来，呆到饭点或者下一堂课。
    周末魏涟也照常回家，躲不开孟子虞，每次不管找借口还是不接电话，他人都会掐着时间在魏涟出校门的时候把人逮住。几个周末如此过后，魏涟也不躲了，把‘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牌子挂在脑门，当平常对待了。
    也因为这样，魏涟跟孟子虞慢慢地也很熟悉了，即使在车上就算一直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两家人依然每周末一起吃饭，两位老人有时会先买好菜，回去第一顿，有时她们会先做好，摆好碗筷等人回来。其他时候一般都是孟子虞去超市或者市场买，他炒菜，饭后魏涟洗碗，似乎形成了习惯。
    魏涟的话不多，孟子虞私下也很安静。他已经不像刚开始见到的那样迷茫又莽撞，心里杂念和一时意气如细沙般沉淀后，人也变得稳重起来，举手投足有了传言中天子骄子的风范。
    魏涟听过孟子虞不少传闻，绝大部分是从王绮丽口中听来的，她的八卦速度实时更新着，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一点，关系网遍布各专业个年级。而孟子虞的过去因为她很感兴趣，也就留意了很多细小的事。
    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张在校时的照片，手机拍了照，逼着全寝室的人看。照片上的孟子虞还是有些青涩，脸比现在的圆了一点，不过不怎么明显，头发稍微有点长，把人衬得很中性，五官还是很分明，眼神却很飘忽。还有一张证件照，表情有点严肃，嘴唇微微抿着。无一例外地，照片都很好看，可能是因为底子好，所以其他一切都不太重要了。
    王琦丽在她们看的时候，还一边说她打听回来的消息。
    孟子虞的女朋友名声不太好，人长得虽然漂亮，但跟男生的关系经常暧昧不明，在跟孟子虞交往之前，有过几位前任，但都没持续多久。她很爱玩儿，经常混酒吧，很晚才回学校。在外很光鲜，是很多男生的倾慕对象，又是很多女生嗤之以鼻的人物。直到跟孟子虞确定关系，才慢慢开始收敛。那时候在学校，两个人都算名声在外，对于女生来说，孟子虞能看上她是一个谜，而在男生看来，是孟子虞的好运。
    孟子虞那时也爱玩，但成绩不落下。能和夏音依走在一起，也是因为两人能玩到一块。孟子虞也去酒吧，去很多对大部分人来说很高档的地方。夏音依跟他家世相当，话能投机，聊得起来。相貌家世般配，当时羡煞了一群人。
    但孟子虞的风评比夏音依好过太多，几乎没有负面的内容。
    这一点让魏涟确定，王绮丽是从女性朋友中打听到的消息。
    不过近来给魏涟对孟子虞的印象，确实改观了不少。昔日的‘渣男’形象烟消云散，开始有简短的不适应，但因为改变后，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也越来越喜欢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带着生活气息，披着谦谦君子的皮，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这样的人像是浑身发着温和的光，吸引着别人靠近。
    “哎哎，回神了。”孟子虞伸手在魏涟眼前晃了晃，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在慢慢凑近。
    魏涟惊得头往后仰，速度太快，‘咚’一声撞上了墙。
    眼前昏暗了一刻，随后脑子嗡嗡响。慢慢回了神，耳边是电视播放的声音，手中翻开的书已经掉在了地上。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三，形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九十度。
    孟奶奶和婆婆坐在电视机旁边的小凳子上，老人们耳朵有些背，视力也不太好，要离得近才能看明白电视里的人。魏涟撞到的声音太响，孟奶奶听到了，转头呵斥说：“你们在闹什么闹，小心一点，别磕着头。”
    但已经撞到了头，没把人撞傻，倒是把魂儿给撞了回来。不过真痛，魏涟伸手去揉，刚碰到发丝，就被人抢了先。
    孟子虞下手很轻，力道适中，跟按摩一样，很舒服。
    孟子虞：“你刚才在想什么，叫了你两声都没听到，眼神发直，跟丢了魂儿似的。”
    魏涟尴尬笑笑，不太好意思说在想他的八卦，忽视了这个问题，把他的手拉下来说道：“可以了，现在不疼了。”
    孟子虞低声问：“困了吗？”
    屋子里开了空调，沙发上又有毛毯盖着腿，看着书，太过惬意，精神就散漫起来，睡意也逐渐蔓延。魏涟是有些困，是过了睡午觉的时间，也不太想睡，便说：“还好。”
    孟子虞收回手，把书捡了起来，坐在魏涟旁边，煞有其事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我在朋友那儿偶然看到了这本书，后来一直念念不忘，找了很久才在书店买到。这书的作者不是很出名，但这本却很不错。”
    书里大部分是图片，水的晶体，被加注于各种情绪，再以不同的形态表现出来。加注美好的外界情绪，形状也漂亮工整，反之，愤怒、抱怨以及不满的情绪，会让它们变得破碎而零散。看完这本书，心境也会受到感染，从而变得美好起来。
    魏涟虽然只看了一半，但不得不承认：“是很不错。书名也很文艺。”
    孟子虞笑了，眼睛里有水色，在光晕中亮晶晶的：“你喜欢就好。想要这书吗？送给你。”
    魏涟不爱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推却说：“无功不受禄，不用了。”
    孟子虞不勉强：“奶奶家里的书少，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书，我下周带过来。”
    “不用，我如果要看书可以去学校图书馆。”魏涟这样想道，正要说出口，又感觉一直拒绝不太好，书只看看，不带回家也可以，“有《世界未解之谜》这种类型的吗？或者讲中国伟人史的。”
    孟子虞想了想：“应该有，我回家找找。”
    他好像很爱书，一有条件开了书店不说，自己家里有一间书房，几乎放满了各种各样类型的书。看过的差不多有一半，其他的，当做收藏整理归类摆放在架子上，偶尔空闲的时候随手挑来翻翻。
    孟子虞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回了自己市区的家，到的时候快十二点，父母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上了楼，关了书房的门才开灯，刻意放低了翻找书的声音，但在寂静的深夜中，一丁点声响都会放大，仍旧不可避免地惊扰了浅眠的孟妈。
    孟妈披了一件外套，趿拉着拖鞋推门进来，就看到孟子虞上上下下地拿书，在寒冷的冬日夜里，已经热出了一头汗。他进书房的时候就脱了外套，随手挂在凳子上，穿着不算厚的针织毛衣。
    孟妈看着心疼，对儿子的奇特举动很好奇：“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呢？”
    孟子虞：“我找几本书。妈，你就别管我，快去睡吧。这天这么冷，你这样会着凉的。”
    嘴巴子甜，孟妈却不吃这一套：“你说你平时上班住学校那边的房子，不回家也罢，连周末也不回来，周周往你奶奶那边跑。有多久没回家了，你算过没？”
    孟子虞眼神来回在书架穿梭，顾着找书，头也不回地应付着家长的唠叨：“奶奶一个人住，多孤单啊，我只是想多陪陪她嘛。妈，你多大人了，连奶奶的醋也要吃。”
    孟妈气不打一处来，呵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呆在你奶奶那儿是为了什么，有了新人忘了亲人，枉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忘恩负义的小子！”
    孟子虞放下来，勾住孟妈的脖子说：“行了妈，下周我抽空回来住，天天回来，满意了吧。”
    孟妈拉下他的手：“今晚别回奶奶那儿，这都几点了，赶快把你的书找好，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去。”
    孟子虞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回奶奶那儿，明天早上再回去。”
    “……”孟妈憋了一句话，早就想说了，这时看到儿子那副样子，担心过之不及，不好收手，于是不吐不快了，“子虞啊，你年纪不算大，所以这些年没闹出什么大事，我也不会管你，但玩归玩，还是要有分寸。”
    孟子虞脸色一僵，闷声说：“我没在玩，我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