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第二天魏涟的病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浑身无力，吃了药人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好在课不多，魏涟不想请假，坚持着挺了过去。
    寝室冷得跟冰窟窿似的，室友们把热水袋全部贡献出来了，窝进魏涟的被窝，但时间久了，也不保暖。
    下了课魏涟泡了热水脚就缩进被窝，想好好睡一觉，但鼻子不通气，难受得睡不着。饭是室友们带回来的，魏涟扒了两口就没了胃口，但胃里一阵阵抽搐，还是空的，她捏着鼻子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肚子才缓过来。
    没课的时候，她几乎是在床上渡过的。困得不行，用嘴呼着气，艰难地睡了。
    听室友们说，早慧在她睡着的时候来过一次，又走了。
    魏涟担心她有事，去了一个电话。
    早慧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说了说近况，家里设了门禁，要求她每周必须回家报道，如果有事出门最晚九点要到家，不准在外留宿，女性朋友家也不行。其他一切也很平静，周寅聪没再缠着她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爸妈警告过。她妈妈暂时还没张罗相亲，在家的时候，她还是很自由。
    魏涟沉默着听她絮絮叨叨说完，咳嗽了几声，才能说出话：“挺好的，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地当个好学生吧。”
    早慧这才意识到：“你感冒了？嗓子这么哑。”
    魏涟：“恩，昨天有些发烧，今天就成这样了。”
    早慧就在楼上，没几分钟就跑了下来，走到人跟前一看，脸颊两边像红柿子，还是病态的。早慧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烫。”
    魏涟裹着被子往后缩了缩：“你离我远点，怕传染给你。”
    早慧一点也不介意，坐在床边问：“怎么烧起来的？”
    魏涟：“可能是周日那天下雨吹了冷风吧。”她也不确定，说得过去的原因也只有这个了。
    早慧：“感冒发烧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这几天你可要好好休息。”
    魏涟：“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早慧下来了一趟，贡献出自己最厚的几件装备，不管魏涟不同意，堆在了床尾。
    魏涟清点了一番，有一件大衣，一副手套，一条围巾，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原本不打算用，结果出门前自己那条围巾不小心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脚，因为赶着时间上课，就顺手捞起早慧给的白色围巾。
    上的是公开课，早慧也在，远远看见人，高兴地挤到一块儿坐，侧头笑吟吟说：“这围巾你戴着挺好看，留着用吧。”
    魏涟皱紧眉：“下课你到我那儿把东西都拿走，围巾我洗了再还你。”
    了解她的性格，拒绝的话也在意料之中，早慧只好说：“你的外套虽然厚，但不保暖，先将就穿我那件外套吧，等你病好了再还我，不用洗，我拿回家让保姆收拾。”
    魏涟还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声突然响了，她只好把挂在嘴边的话暂时咽了回去。
    晚上早慧打定了主意没来，魏涟也不等她了，把东西塞进了柜子，打算过几天送过去。
    室友们都窝在寝室，李芸一如既往玩着她的游戏，王绮丽在被窝里抱着手机跟朋友聊天，邓琳琳一边看书一边给邱可发微信。
    魏涟躺在床上找卫生纸的时候，接到了孟子虞打来的电话。
    魏涟：“喂，孟……”老师还没叫出口，突然想到是在寝室，心虚收了音。
    孟子虞那边很安静，沉默着没说话，魏涟清晰地听见他深深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魏涟不禁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这个时候的嗓音好了些，但仍有明显的沙哑，感觉变了一种声音，听不出原来的味道。
    过了半晌，孟子虞终于出了声：“你感冒好像更严重了，吃药了吗？”他似乎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说话时有轻微的回音。
    魏涟清了清嗓子说：“吃了，已经躺床上准备睡了。”
    孟子虞又停顿了一会，轻声说：“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了。”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速度很快，魏涟迷糊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怔怔出神，直觉孟子虞应该是有事情，但不知为什么不愿意说。
    医生开的药有安眠的效果，魏涟眼皮很重，耷拉着盯着头顶的白炽灯，脑子里很乱，又有可能是白天睡了太多次，想睡又睡不着。
    原本是身体难受，这通电话让她莫名其妙心烦意乱起来。
    魏涟的感冒持续了整整一周。周末跟着孟子虞回家的时候，除了鼻子仍然有些不通气，其他的毛病已经好了。
    一路上孟子虞格外沉默，到下车时也一句话没说。
    魏涟心想自己可能真的让他难过了，相处时也敏感起来，更加注意分寸。
    婆婆的气色不太好，脸有点发黄，不仅老咳嗽，手也抖得厉害。魏涟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握住她的手，担忧问：“婆婆，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婆婆靠在沙发上和孟奶奶大声聊天，听到她问，两个人一愣，互看了一眼，婆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和蔼说：“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没事。”
    魏涟不太相信：“可是你看起来……”
    孟奶奶插话说：“年纪大了，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你婆婆我看着呢，放心吧。”
    魏涟垂头不再吭声，抓着婆婆的手，反复看了看，又余光瞄了一眼孟奶奶的手。老年人的手似乎都一样，枯瘦，没了脂肪填充，皮包骨头一样，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凸了出来，手掌摸上去很粗。
    魏涟用力握了握后松开，有些心神不宁地挪到厨房去帮忙。
    孟子虞忙碌着切菜往锅里倒，油烟太大，不想让魏涟插手，但魏涟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动手，没拦住，就由了她。
    但是他还是没怎么说话。
    魏涟总觉得这种沉默就像一条沟壑，横在两人面前，阻碍了相互间的交流。也许知道缘由，却开不了口问，改善不了关系。
    周末两天相处下来，简直糟糕透了。
    过完周末要回学校时，魏涟有些负气地想，既然孟子虞现在不待见她，干脆自己先走，两人不同路，免得尴尬互相不自在。
    也正好，邓琳琳发了一条短信让她早点回学校，于是跟婆婆告了别，一个人背着包去坐公交。结果没走多远，就被孟子虞拦住，拽着人上了他的车。
    魏涟抱着包缩在车尾，扫过他黑云压城般神色，莫名心虚，把邓琳琳拿来当借口说道：“寝室有点事，所以我就先走了……”
    孟子虞沈着脸说：“有事就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早点送你走。”
    魏涟：“我是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孟子虞一时语塞，想起这一周发生的事，眼光黯淡下来，把车开出去很远，才心事重重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