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孟子虞把车开到魏涟的家，到了地方，魏涟坐在车里没动。
    孟子虞解释说：“下车吧，回去拿点衣服，天气冷，多那几件外套。”
    魏涟：“学校里有，柜子都装不下了，不用拿了。”
    她侧脸对着车窗，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心里装了一罐子苦水，倾倒不能，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孟子虞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将人从头到脚包裹住，似乎眨眼间，就要被夜色中的黑所吞噬。
    “你……”孟子虞突然有个想法，好像并不可行，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在学校附近有一处房子，我很少住，你要不要暂时去那儿？”
    魏涟很意外，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表情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车里暖气很足，待久了会让人舍不得离开，甚至昏昏欲睡。魏涟这么多天没好好睡觉，一坐在孟子虞的车里，困意就开始不停地涌上来。但她最终没能安心地睡过去，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憔悴，有多不堪。
    她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身无长处，知道自己那不受人待见的性格。所以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孟子虞会……
    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魏涟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她问了一句连自己也觉得俗不可耐的话。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孟子虞的脸在灯光斜下方，眼睛里全是暖暖的光。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凑近了，柔声反问道：“你接受吗？”
    他明示了暗示了那么久，正面提出来还是第一次。他心里很忐忑，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魏涟的心思还在她婆婆那儿没抽回来，不太可能会回应。
    果然，他听到魏涟说：“我不知道……”
    魏涟不是在拒绝，她有些时候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肯定，孟子虞的心思，她不反感，就是不敢往后想。
    其实她的未来规划里，只有婆婆和她。早慧说得一点没错，婆婆是她生活的重心，如今婆婆没了，她真的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知道，她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走下去。
    所以……
    “给我点时间好吗？”
    或许过了一两年，孟子虞会发现她的很多缺点，改变他的心思。或许那个时候，他依然坚定，然后她接受了他。又或许，两人各自一方，各得其所。
    她不确定，那些东西太过飘渺，握不到手中，没有安全感。
    “我等你。”孟子虞手伸过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魏涟还是什么都没带，直接回了学校。
    早慧一直呆在她寝室，见了人，酝酿了很久骂人的话，全部化成了眼泪，抱着人不撒手，哭得鼻涕直流。
    “行了。”魏涟把她推到一边，注意到室友如猛兽般发光的眼神，一下子心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你还到处乱跑，还不吱一声，让所有人急死了你才满意？”邓琳琳毫不留情面地骂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难受还要让我们跟着难受是吧！”
    魏涟低着头不吭声，等着她痛快地骂完。
    但邓琳琳骂了几句后，语调一转：“你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帮忙，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婆婆虽然不在了，但我们是你朋友，你想依靠的话，我们的肩膀一直都在。”
    这是她很早就想说的话，因为太煽情，觉得不好意思说得出口。但被魏涟这个事一激，稀里糊涂地就说了出口。
    她是真心想要尽一己之力帮助魏涟，不是可怜不是同情，是作为朋友的担忧。
    “谢谢。”
    魏涟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她。
    这天晚上早慧跟魏涟挤到一张床上，在熄了灯后，同室友们聊了很久。
    说着共同经历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未来。
    魏涟心里暖暖的，精神状态像是从寒冷的冬季转换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她睁眼对着漆黑的夜色，仿佛看到了一道细小的光正慢慢远去。
    她在心里无声地跟婆婆做最后的道别——婆婆，一路走好。我不能再任性了，我该振作起来了。我会想你的，婆婆，再见了。
    魏涟终于扛不住，很快睡着了。临睡的时候，不知道听到谁在说起，最早发现她不见的人。
    “孟老师发现的，上午他给你们上课，没看到小涟，以为她跟我在一起。下午给我们班上课时，看到我了。本来他以为我们下午回的学校，但说是心里不踏实，后来给小涟打电话关机，就给我打了电话。我们才知道小涟人不见了。”
    早慧说着，忍不住感叹：“幸好有孟老师在，不然小涟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寝室里沉默了几秒，邓琳琳好奇问：“孟老师……我感觉孟老师对我们小涟太好了，中间似乎有什么猫腻？”
    王琦丽附议说：“我也觉得！”
    李芸：“我也看出来了，小涟小涟，老实交代，你和孟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
    早慧躺在魏涟旁边，转头也想揶揄几句，碰了碰她，没反应，仔细一听，她的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早慧无奈说：“当事人睡着了，解释不了。”
    邓琳琳叹口气：“让她睡吧，她这些天一定都没睡好过。”
    所有人自觉地噤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不过……”邓琳琳又突然说道，“如果哪一天他们在一起了，我也不觉得奇怪。”
    黑暗之中早慧低低地笑了一声：“小涟失去了那么多，会得到属于她的幸福的，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