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从浅水原回到长安，城外没有人迎接，我轻轻握了握李世民的手，他看着我笑了一下，示意我他没关系。而我却没有办法隐藏那份不满，想着每次他凯旋回朝，总有众多百姓、大臣在城门相迎，如今虽是失利，却是这般荒凉，不免心疼他。
    他决定先入宫，让长孙无忌带我回王府：“你回去等我，我会禀明父皇，一定不会把你让给老四。”。
    我对着他暖暖笑了下，待他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容却再也挂不住，垮了下来。你怎么会有机会和李渊说及我的事，李渊又怎会让你有机会说及我的事。
    “走吧！”长孙无忌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一脸轻松地说。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回去。”
    “什么意思？”他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看着我问。
    “你知道，上次是你妹妹逼我走的，你不应该再伤她。”
    他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不要生小妹的气，她其实心肠极好，只是对于此事，有点钻了牛角尖。”
    她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贤内助，历史赞誉的长孙皇后，温文贤德、蕙质兰心，想想自己，却也只能苦笑，野史上水性杨花的巢王妃，被笔诛的杨妃，红颜祸水！
    “我要走了，其实那个家不适合我。”
    他忽然拉住我，情绪有点激动：“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上次放你走，世民便已疯过一次，你还想再重新来一遍是不是？”
    我挣开他，“我答应了齐王。”
    他的手渐渐松开：“他们逼你？”
    “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摇了摇头，“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尊重我的选择，至于秦王，我们的事自己会解决，只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看着，沉思片刻，开口：“什么？”
    “如果可以，以后求秦王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他愣了一下，摇着头：“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嫁到齐王府，这句话我还说得出口。”
    “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拜托你了。”我转身就往太子府的方向跑。
    听着后面“慈心”的叫声，我加快了速度，我没有选择，我已经让我的妹妹遍体鳞伤，我必须把欠她的都还给她。
    到了太子府门口，李建成的随从正往外走，见我回来，又急忙冲了回去，果然，当我正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李建成就出现了。
    “如何，妹妹这一路可顺心？”
    看着他恶心的表情，我冷冷地说：“蓝颜呢？”
    见我没给他面子，他也就不再伪装，索性摊牌：“只要你乖乖坐上花轿，我自会让你见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非要跟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女人过不去，放我走不一样吗？我偷偷离开，会到一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不会再和秦王有瓜葛。”抱着唯一一份希望，我觉得我的语气中带着恳求。
    他笑了一下：“你说的似乎我这个做哥哥的虐待你一般。”，他走到我面前，我扭过头，他掰住我得脸颊，“告诉你，我才不管你和谁相好，我就要他尝尝这个滋味，让他知道得罪我没什么好果子。”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我有些失神地站在那，他走过我身边，背对着轻声说了句：“战场吃了败仗，情场丢了女人，你看，我这个礼大不大？”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无论自己在现代受过多少折磨，这种由心底升起的恨还是第一次，一种邪恶的念头在心里冒出，好，我嫁，我就等着看玄武门你们怎么死的。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太子妃来看了我，虽然我心里排斥这个女人，可是却没有办法否认她对我的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没有姐姐，和妈妈的关系自从爸爸离开后就彻底破灭，她像姐姐又像妈妈般地照顾我，虽是铁了心不走近他们，却还是少不了感动。
    “慈心，多少吃点饭吧！”
    我没有理她，还是径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她轻轻地把饭放到桌子上：“不要跟自个儿过不去，受别人的气也就算了，何必总是自己折磨自己。”
    我转过头看着她，你的本性就要露出来了吧，不耐烦了吧？骂我啊！我盯着她，她却慌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不久转身离开了。我才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恐怖，一下子收回表情，整个人恍惚了一阵，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和紧闭的门，还是走了过去。她说的对，别人伤害自己也就算了，干嘛还要自己折磨自己。
    浅水原风波终是落下帷幕，李世民被暂时禁止带兵，刘文静等人也因私自开战被罢官。下午，李建成、李元吉在太子府畅饮庆祝，我称不舒服没有出去，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生气，不过也没有来为难我。
    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我连忙走出去，李世民正在院子里和太子府的人纠缠，远处李建成、李元吉也赶了来。我呆呆地站在那，看着李元吉用冰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
    李世民看到我，立马过来拉着我往外走，李建成、李元吉在一旁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却看得我一阵心慌。我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他愣了一下：“跟我回家？”
    “这是我的家！”我对着他大喊，他的手忽然松开。
    “慈心！”
    “那不是我的家，是长孙无垢的家。太子府才是我的家，齐王府才是我以后的家。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不要再来纠缠我好不好！”我哭着喊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告诉我这是他们逼你的。”，又看着远处冷眼观视的二人，眼里起了怒火。
    “这就是我自愿的。太子爷对我很好，齐王对我更好！而你，什么都给不了我，甚至是一个承诺你都实现不了。”，我看着他忽然冷笑，“你说和皇上谈我的事，提了吗？”
    他愣了一下，低下眼不再看我，我似乎是笑着说：“看吧……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带出太子府。”
    他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带着几分绝望：“果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了他！”，我点了点头，他却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转而眼神中带着几分愤怒：“希望你莫要后悔！”
    李建成笑着看着这一切，李元吉走过来温柔地拉开了我，可是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凉。我顺势挽住他的胳膊，他滞了一下，握住我的手。我不敢再看李世民的眼睛，转过头跟着李元吉离开，直到听到身后一阵阵的冷笑。
    李渊让礼部负责齐王的婚事，算了生辰八字，大婚定在了正月初六。转眼一个月过去，我始终没有见过蓝颜，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李元吉只是偶尔来看我，原来的那段往事似乎像忘了，我认识的人就那么不存在了。也好，没有感情，未来就不会心痛，既然一切会沿着历史走，那么几年后的那场血战也在所难免。这些日子，凝烟会常来陪我，说说司乐司里发生的事，遇到好笑的事，我也跟着笑，可是大多时候也只是发呆。
    “慈心，你放下吧！”
    又在发呆中，听着凝烟说了一句，不由得对她笑了笑：“我没事。”
    “你知不知自个儿如今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色也不太好。”
    我搪塞她几句，又找别的话题。
    今天，凝烟又来陪我，想到那个在皇宫中叫着“杨姐姐”的孩子，不免有些担忧，最近因为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他，便求着凝烟带我出去走走。
    如果没有猜错，凝烟是太子插在宫里的眼线，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竟然允许凝烟带我出府。
    在长安街溜达了一大圈，我让凝烟进刚刚逛过的绸缎店买下看过的几匹，自己便趁机溜走，问路到了酅国公府。还不算荒凉，门卫有两个。看来，李渊顾着面子对他还算好，正准备走，就看到姚思廉出来，也无意躲，大大方方上前行了礼。
    他立马避开：“姑娘可马上便是齐王妃了，怎可对我行礼？”
    我不免笑了笑，没有阻止他对我回礼：“酅国公近日可好？”
    “谢姑娘记挂，主子挺好，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失了天下，倒也落个逍遥自在。”
    我的心终于落地，还害怕昔日的一番话叫他有了什么想法，现在看来，这个孩子的确挺聪明的。我们习惯了迎难而上，却不知道知难而退有时更为重要。如此就好，我和他寒暄了几句，便也离开了，不必再见，只要过得好就行。
    转着又回到了以前的翠烟楼，只是那个胭脂场所现在已经变成了酒楼，我偷偷进了后院，跑到那个林子里，顺着空树杆里的梯子往下爬。想起拉着我的那条胳膊，还有溢着我白色哈气的背，原来一场“交易”把我们都搭了进去，就算以后又再一起，还会回到当初吗？
    沿着荒原，我向着那个屋子走，忽然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蓝颜！”，我叫了一声，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我追上去，走到那个屋子附近的时候，她便消失了。我开始绕着屋子找，却什么也没看到，独自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或许是自己眼花了吧，这些日子自己的确经常看见一些虚影。
    等我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凝烟已经在受罚了，我跑了过去对着李建成大喊：“你在干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教训奴才。”说完，继续让小厮挥鞭子。
    “我已经回来了！”
    “怎样？”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回来了，你为什么还罚她？”
    他半晌笑着说：“我本便没想过你会逃走，她受罚只是因为无能，看不住主子，倒是自个儿先回来了，不忠的蠢贱婢，怎可不让她吃点教训。”
    凝烟还在受着鞭刑，我跑过去伏在她身上，李建成没有命令停下，鞭子一条一条打在我的背和胳膊上，撕裂般火辣辣地疼，我咬着牙，终是没有吭一声。
    “够了。”李建成命令住手，“再有就不是二十鞭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心里默默地念了两个字：“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