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思前虑后，我还是觉着应让你们见一面。”李世民坐在主位上，看着我说，神色中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
    我有些疑惑，转而看了看孙思邈，他却是呆呆地坐着盯着地，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迟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忍不住着急。
    “你刚刚所见之人……”李世民半晌后吞吞吐吐得。
    那个男人，想起若朱说过的话，我想都没想，便开口：“他是我爹！”，其实只是自己在那一瞬间害怕身份被他们怀疑，至于那个爹，却是那么陌生。
    没想到孙思邈和李世民忽然齐看向我，异口同声地问：“你认识他？”
    现在是我愣了，他不是我爹吗？我不应该认识他吗？难道，并非我想得那样简单，杨慈心并不认识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我有点慌了，脑子里片刻闪过自己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时的场景，连忙托辞：“我之前落水，事情都记不得了，若朱告诉我他是我爹爹。”
    他们两个人的神色才缓缓恢复，转而浮上了几分不安，又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这种干着急的场景实在折磨人：“有什么事说出来便好，拖拖掩掩地，倒不像你们的做法。快说啊……”
    “他是你生父！”孙思邈见我真地急了，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我愣了一下，他继续说：“其实你……是我姑母之女！”
    ……什么意思，所以他是我的表哥？虽然我承认自己的穿越就已经很像是在拍电视剧的了，可是现在忽然又冒出一个表哥，的确让我有点回不过神来，何况这个人还是孙思邈。
    我不由得抬头一阵惊恐，听他继续说：“当年他病重来到我们村子，先父收留了他并悉心照料，让当时刚出师的姑母负责诊治，待他康复，先父因觉有缘便留他小住了些日子，可他离开两月之后，爹却发现姑姑有了身孕。”
    他看了看我的表情，试探着继续说：“爹对姑母是又气又骂，她才说出实情，姑母和你爹是相互喜欢，当时也是知道他有家室的，那时你爹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女儿，为此非常苦恼。姑母是个潇洒之人，劝他回去，你爹为了家里的幼女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他其实也不知道有了你，而姑母和爹大吵一架后便悄悄逃走，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我忽然像是被雷击了一下，脑子里闹哄哄地，一阵晕眩。
    “虚伪…… 对不起？呵呵，生我的爸爸说不能伤害她的小颖，说要离开我和妈妈，那他为什就能伤害我？”
    …………
    何言的话在耳边不断地重复，我木木地站在屋子里，觉得眼前似乎是一阵大雾，看不到方向。
    “慈心！”李世民在叫我。
    我愣着看了他一眼，他眼里似乎有担忧又夹杂着惊恐，向着我走过来。
    我慌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我只是想要逃，原来我是来还债的…… 何言在二十一世纪受的苦，杨慈心要在唐朝还回来。感觉这天地就是一盘棋，而我是里面一颗渺小的棋子，像是被摆好的阵，一步也迈不得。
    “慈心！”
    他拽住我，看着我恍惚的脸色，他好像是被吓到了，一直晃动我。
    我忽然一下子回过神来，自己恢复的有焦距的瞳仁让他落下心来。
    “对不起，也许他去酒楼找你的时候，我不应该把他带到这儿。”他眼神里满是后悔与内疚，看着我一脸地悲伤。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是使劲地摇了摇头，我根本不在乎那个人有没有抛弃我，我在乎的是…… 有些话自己说不出口，而他注定要永远都不会懂了。
    “我害怕！”我看着他心思恍惚，他却震了以下。
    “有我在呢！你还害怕什么？”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安心，可是我眼里的他的神色却似乎是一样地不安。
    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影响了他，可是强装镇定的他落在我的视线中却是有些惊忧。我呆呆地看着他，身不由己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否又会身不由己离去？如今最害怕的却是怕会来不及告别，就消失在你身边。
    我还是认了他，我的生父。那张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当他白发横生、老泪纵横地站在我眼前，我的心竟有着几分不忍，也许真的是血缘的缘故，第一次见，却觉得一点也不陌生。
    “是我负了你们母女。”他神色中的愧疚似乎让我看到自己爸爸面对何言时痛苦和无奈的表情。
    我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就像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样，如果是以前的何颖，我不会原谅他。可是当杨慈心被命运玩弄得无可奈何时，就只能认命！
    “姐姐呢？”我忽然想起那个“抢走”杨慈心的父亲的女孩，忍不住问。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半晌后才开口：“八岁的时候，病死了，这是我的报应啊！”
    “死了？”我的心揪了一下，这一切到底还会如何发展，是否现代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何颖最终也会消失掉。不断地想，却只能让脑子愈发混乱，让自己更加无助，李世民看我的脸愈发苍白，阻断了我们的对话，逼着我回房间休息。
    我终究是没有叫一声爹，他没有待很久便离开了，他说看到我好好的，就够了，我也没有拦他，我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我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了，凭什么还要多拉一个人进这泥潭里。李世民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任着我来，我知道他不会亏待他，所以他以后的生活应是无忧，自己也就不再担心。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孙思邈在我嫁给李元吉之前为什么还要跑一趟太子府，问我要不要跟他走，他那时应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只是不想打乱我的生活。
    直到午后，我才忽然意识到跟着我来的四个随从似乎自进入孙园后就不见了踪影，本想多在这待段日子，可是不见的四个人让我忧心，我怕李元吉会再生出什么事端，还是决定早早回去。黄昏的时候，告别若朱和孙思邈，我便随着李世民回长安城。
    “你今天，有点吓人。”李世民盯着我看，满眼的担忧。
    我看着他笑了笑，他还是没有从上午因我而生的不安里走出来，我握住他的手：“我只是被……那个消息惊到了……”
    似乎我不断躲闪的目光被他发现了，他轻按住我的肩膀问：“你说的害怕，是什么？”
    我看着他，却不知该怎么说，要怎么和他解释，我说我不是杨慈心，他会相信吗？我只是摇摇头。
    “不管你害怕什么，都有我呢！”他秦王的气质似乎忽然回归了，话说得傲，眼神倒是不再有忧虑，用手拢了拢我的碎发。
    我忽然觉得气氛暧昧，虽是快马加鞭，但回到长安城也需要一天多的路程，入住这间客栈已经很晚了，他还是没有离开我的房间。我有点紧张，看了看门，示意他离开：“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神色暗了一下，准备走，却又坐了回来，握住我的手。
    “慈心，可以把你交给我吗？”
    我愣了一下，立马站起来，甩开他的手。
    “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你忽然又离开我……”他眼神中的恐惧和下午竟是那么相似，“我一直没敢要你，我想堂堂正正地给你个身份，可是我没有想到，却硬生生看着你上了别人的花轿。”
    我站着没说话，扭着头没有看他。他站了起来到我身边：“我一度以为我再也没有资格拥有你了。”
    他的语气让我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不看他。
    “我失去过你两次，第一次我原以为你死了，可当你好好地出现在我眼前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大哥拿你威胁我，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做不做太子。可之后，你告诉我你不愿跟我，成了别人的妻子，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恨自己，又多恨你？我恨了你那么多年，用打仗来麻痹自己，却在梅林里发现这么多年的怨恨全部是由于自己没保护好你，我们已失去了太多年在一起的时间，我不想以后再有任何事情让你离开我。”
    他说着，我却忍不住掉眼泪，快九年了，被命运折磨了九年，分分合合，伤口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撕裂。他过来抱着我，我觉得他也在掉眼泪，我们的这一段恩怨，还要在历史里走多远？
    我不想成为历史里被殴骂的巢王妃杨氏，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在恐惧中一次次害怕着失去。
    他抱着我流泪，滴在手上的泪珠让我的坚持一下子崩溃，回抱住他。他愣了一下，放开我，在我涨红的脸颊和微微发抖下，小心翼翼地解开我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