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林小雅刚走开，丁俊海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跑下楼，苏锦茂的车已经停在住院部门口，他搀舅舅下车。
    苏锦茂撇了他一眼，一脸不耐烦，“你看你那样子！是小雅他爸没了，不是我死了！”
    丁俊海习惯了在舅舅面前撒娇，“出了这么大的事，小雅不让我帮忙，还让我回公司。”
    “回公司怎么了？小雅做得对，工作要善始善终。”两人缓慢地朝电梯走去。
    “可她……你没见她那样儿，什么事她都能扛，没有她过不去的坎儿，她要真有那本事,我也不说什么，脸白得谁都看出来不对。”
    “你呀——你们俩的事，我跟志成一个态度，不赞成不反对，不参与不掺和……她林小雅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她吃的苦比你多得多，别想着用男人的强势征服她……我看着她和志成一路走过来，想跟她上床容易，想取代志成的位置，你还差的远呢。”
    “我没想取代谁，我就是我，就想让她爱上我。”
    “那也要值得她爱……知道她最近瞒着你在干什么吗？”
    “什么？”丁俊海停下了脚步。
    苏锦茂看看他，继续朝前走，“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也罢……志成怎么样了？”
    “不知道！”丁俊海赌气别过头。
    “你——你这样小雅爱你什么？”两人跟着人群进了电梯。一出电梯，苏锦茂发话让他回公司，丁俊海不服气，却还是听话的。
    苏锦茂和孟凡夫妻在病房里说了两句，林小雅进来，微笑着和三人打招呼。苏锦茂看小雅苍白的脸也很心疼，拉着她的手坐下，“好孩子，那年出那么大的事，你怀着孩子都能挺过来，这次我相信你也能挺过去，何况还有我们大家。”
    “是啊，嫂子，”老六诚恳地说，“新磊给我说了，老爷子的后事你就别操心了。”
    “恩。”林小雅低下头，掩饰悲伤。
    苏锦茂拍拍她的手背，“出门的时候安排人去接大宝了，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没人顾得上孩子，先住我那儿，两个孩子在一块儿高高兴兴的，也就不想那么多。等你这边消停了，再去接他。”
    “恩。”一提起孩子，林小雅心里更难受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别的事你都不用管了，只要照顾好志成，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多注意休息，护工找好了吗？”
    林小雅强打精神，抹了把泪，点头说，“安排好了，一会儿就过来了，白天一个，晚上一个。”
    “那就好，有人伺候，你要多休息，脸色不好啊。”
    “我没事……”
    “啊……啊……”床上的人发出含糊的声音，是醒了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林小雅冲到床边，握上他的手，“志成，志成，我在呢，我没走，我没走……”徐志成迷茫着，看了好一会儿，挑起嘴角笑了。林小雅用纸巾擦掉他的眼泪和口水，凑近他轻声说，“志成，你看谁来看你了？老六——老六最亲你，是不是？”说完侧身给老六让个位置。
    老六凑过来笑着说，“哥——五哥，我是老六啊！你看看我，还认得我吗？”
    徐志成看了半天，撇嘴看向小雅要哭。林小雅推了一下孟凡，孟凡叹口气让开了，“好啦，好啦，不哭——哭了丫头要生气的，啊？”
    徐志成一脸委屈，终究还是笑了。
    “志成——志成——”苏锦茂在另一边喊。
    徐志成没理，只是看着林小雅，林小雅捧着他的脸，哄着让他扭头看看苏锦茂，他看了两眼，孩子气地撇嘴扭头看小雅，晃着脑袋，激动了半天，含糊地说，“不……走……不……走……丫头……呜呜……”
    林小雅抱着徐志成好一会儿哄，他才安静下来，用小勺喂了几口水。
    三人起身要走，林小雅想送送，徐志成拉着她的手不放。
    “小雅，别动了，难得志成信得过你，好好照顾他吧。”苏锦茂发话了。
    林小雅只能点头相送。
    天黑透了，王新磊推门进病房，林小雅正在给徐志成喂粥，“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
    王新磊找地方坐下，疲惫地叹口气，“你先喂，别一会儿徐哥又闹。”
    林小雅让护工给他泡杯茶，继续喂，喂了两勺，徐志成不张嘴了，“怎么了？不吃了？”徐志成痴痴地看她，“不吃了要说话的，志成——志成，是不是不想吃了？那你跟我说……不——吃——”徐志成还是看着她，林小雅泄气地把碗给护工，拿湿毛巾给他擦了嘴，“那你乖乖躺着，我跟新磊说话，行吗？”看他还是没反应，叫来护工，用手掌在他肚子上比划，意思是让护工给他按摩腹部，自己则拉了他僵直的手按摩着，“启悦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吓着了，养几天就好了。”
    “还见红吗？”
    “还有。”
    “那要小心，大夫怎么说？”
    “只说卧床休息。”
    “恩，小心养着吧。”
    “晚上11点的飞机，跟你说一声，明天一天把事办完，后天上午尽量赶回来。”
    “不用那么赶，跟老六说了，后天简单办一下，到一七回K城办，也就那么几个亲戚，人都没了，还不都是给活人看的。”
    “本来想等后天办完了再去，想想，还是早办完早干净。”
    “后天你回来不回来都行，我爸也没养你，说到天边儿也没让你戴孝的道理。”
    “不戴孝也得回来啊！”
    “小心你的腿，跑来跑去的。事都赶一块儿，本来该我去的。”
    “你跟我还分什么？”
    “恩——事情有眉目了，他却这样了……”林小雅不禁趴在徐志成肩头掉眼泪。
    王新磊没办法劝，只能看着她哭。
    床上的徐志成却有了反应，晃着上身，低头双唇勉强碰到她的额头，“呜呜……不……哭……丫头……呜呜……不……哭……”
    林小雅赶紧抹掉眼泪哄他，“没哭，没哭，就是累了，靠一会儿，你好好的，我就不哭了……”
    徐志成安静下来，痴痴地看着她。
    王新磊站起来，“别光照顾徐哥，小心你自己的身子，脸色不好，他睡了，你也赶紧睡，我走了。”
    “恩，我知道，谁跟你来的？”
    “小张跟着呢，一会儿送我去机场，那边有人接，你就别操心了。”
    “那你小心点。”
    “知道。”王新磊拄着手杖往外走，手刚搭上把手，门开了，进来的是丁俊海，拿了一袋子水果和几个一次性饭盒。“丁总来了，忙完了？小雅晚饭都吃完了。”
    这是嫌他送晚了？丁俊海不接这茬儿，“王总要走啊？没吃，一起吃点吧，我买的多。”
    王新磊笑着摆摆手，“吃过了，我去看启悦，先走了。”
    丁俊海进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护工，凑到林小雅跟前，“今儿怎么样？累吧？有护工守着呢，你去吃点东西歇会儿吧？”
    林小雅低头继续按摩，“他看不见我就闹，等他一会儿睡了吧。”
    “这怎么行？你会累垮的！”丁俊海一急就抓上她的胳膊。林小雅斜眼看他的手，丁俊海松了手，“我是担心你，这样不是办法啊！”
    “俊海——上午跟你说了，这儿你也帮不上忙，就别来了，把公司的事安排好就行。”
    “帮不上忙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你——我买了你喜欢吃口水鸡，就上次我们去吃的那家，路上太堵了，要不是为了买这个，早过来了。”说着把小桌子上的饭盒端过来，用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面前，“你尝尝！”
    林小雅扭头躲，“我吃过饭了，你先放那儿吧，一会儿饿了，我吃。”
    “就尝一块儿嘛，来——”
    林小雅抬手打掉那块肉，生气道，“我说了，我不想吃！”
    丁俊海把饭盒摔在地上，“我买的有毒，你林小雅千万别吃！”
    林小雅低下头咽了几口唾沫，“谢谢你，丁总……你走吧！”
    “又是丁总？你他妈再叫我丁总我就——为什么啊？他病了，不是你病了！你伺候他，我没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做的还不够吗？林小雅——到底为什么？”
    “俊海，我只能说对不起。他要睡了，你走吧。”
    “你——”
    丁俊海还要发火，床上的人愤怒地看着他，又看看快哭的小雅，抖着唇吼了一声，“滚——”
    两人都惊住了，一整天对谁都没反应的徐志成这会儿竟然发脾气，林小雅赶紧抱住徐志成柔声哄着，同时哀求丁俊海，“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他现在不能激动……是真的！你走吧。”
    丁俊海气呼呼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