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楼下一阵嘈杂，林小雅和丁俊海下楼看，秘书谢春辉左腋夹着手杖，半扶半抱地把王新磊拖进门，春玲和老张赶紧去帮忙。
    “怎么让他喝成这样？天天喝？还要不要命了？明儿你要再拦不住就滚蛋！”林小雅急了开始骂人。
    谢春辉是个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勤快、肯吃苦、好学，原在山庄客服部，是任媛媛的手下，王新磊接触几次，就让他跟在身边，林小雅也挺满意。从麒麟出生，王新磊的情绪一直不好，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林小雅跟谢春辉说了几次让他拦着点。
    “王总硬要喝，我怎么拦得住？”谢春辉小声辩驳着。
    林小雅叹口气，跟着他们把王新磊送到四楼房间，等他们把王新磊安置到床上，摆手让他们先走，拉着柳启悦的手，“你别生我哥的气，那是他儿子，他怎么会不疼呢？就像我那天给你讲的，男人都是没长大的孩子，不知道怎么疼他儿子，你有点耐心，他这阵子也实在忙，等酒店的事上正轨了，你们俩好好谈谈……麒麟还得靠你多费心，男人都靠不住，对吧？”
    “恩。”柳启悦点点头。生完儿子，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唧唧喳喳的黄毛丫头，变得沉默，变得细心，变得稳当……
    早上，王新磊被温软细糯的声音吵醒，“妈妈……妈妈……麒麟说……妈妈……妈妈……爸爸……爸爸……爸爸……”此时的柳启悦坐在小床边，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周身被镀上了金色，散发出迷人的神韵。王新磊看呆了，撑着手肘凝视妻子。
    柳启悦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扭头微笑，“醒了？”
    王新磊冷下脸，坐起来，“他又听不见，白费功夫！”
    柳启悦低下头走到床边扶他站起来，递给他手杖，跟在他身后进了卫生间，小声问，“我帮你洗吧。”
    “不用，出去！”王新磊冷冷地甩下一句，关了淋浴房的玻璃门。洗完澡出来，床上摆了两摞衣服，一摞是夹棉的家居服，一摞是搭配好的衬衣西服。
    柳启悦推门进来，看了他一眼，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药油，等王新磊坐到单人沙发上，她先拿家居服的上衣披到他身上，又搬来凳子坐下，把他的左腿抬到自己腿上开始擦油按摩。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任何语言和迟疑，王新磊擦着头发看着妻子，突然想起小雅的话——孩子有问题，不管别人怎么说，当妈的都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麒麟呢？”
    被冷不丁一问，柳启悦楞了两秒，“呃……睡了，妈看着呢。”
    “哦。”
    又一阵沉默。
    柳启悦结束了按摩，收好药油，小心地把他的腿放下，“别再累它了，又肿了，再好的药油都不管用。”声音哽咽，眼里泛着泪花，别过头，“别拿它出气了，我跟爸说了……过了年，我带麒麟去上海。”
    王新磊一惊，慌忙拉住她的胳膊，“去上海干嘛？”
    柳启悦用小臂抹抹眼泪，“我爸帮我找了一家聋哑康复中心，全国领先水平，我已经把麒麟的病历传给他们了，他们制定了康复方案，我觉得挺好……”
    “够了！”王新磊气呼呼地站起来，没有手杖，加上膝盖的剧痛，身子朝左倒。
    柳启悦手快抱住他的腰，用小小的身体撑着他。
    王新磊烦躁地推开小小的身体，一下跌回沙发，“你心里只有你那宝贝儿子，他聋了！再也治不好了！你也是个大夫，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现实？”
    “没说能治好，只是让他做做康复。”
    “做康复有什么用？他能听见吗？”
    “你——”柳启悦委屈地掉下泪。
    王新磊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去！你去！那是你儿子！想怎么康复怎么康复，以后别跟我说！”说完撑着扶手站起来，柳启悦递给他手杖，“哼——”他夺过手杖，用力敲着地板，换好衣服就走了，任由柳启悦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