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本来还想再住几天，可侯寨这边条件有限。天冷了，取暖就是个大问题，没有浴缸，徐志成也没办法洗澡，林小雅一天给他擦一遍身子。
    回到萝湖畔，芽芽的生日就剩一周了。徐志成笑着说要好好给闺女过生日，还要林小雅定个双层的大蛋糕，在网上给芽芽买了套白纱公主裙，定做了带钻石的皇冠发箍。徐志成又如去年那样，胸口憋闷，只能半躺在床上24小时吸着氧，林小雅看情况不好，把工作都扔给俩男人，专心伺候他。
    芽芽生日这天，不光有家里人，还叫来了老六一家和肖可遇一家。老六和肖可遇上楼陪徐志成聊了一会儿，徐志成精神很好，自己去掉了鼻线，要老六抱他上轮椅。老六不敢造次，赶紧叫来小雅。检查了一下，看他精神好，叫来丁俊海抱他坐上轮椅，推他下楼。楼下客厅一群孩子追着闹着，徐志成看着笑得很开心。
    快到中午，芽芽换了公主裙，戴了皇冠被丁俊海抱在臂弯里，“公主驾到！快来看小寿星！”丁俊海一脸骄傲。
    孩子们都围过去，七嘴八舌地夸小妹妹漂亮，唯有麒麟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积木插块儿，抬头远远看着，微微笑着。
    丁俊海拨开孩子们，走到徐志成跟前，“芽芽，干爹送的裙子漂亮吗？”
    芽芽看看爸爸，又勾头看看徐志成，扑到爸爸怀里腻歪起来。
    丁俊海推开芽芽的身子，撅着嘴对孩子说，“芽芽不乖，干爹给芽芽这么漂亮的裙子，让干爹抱抱！”
    芽芽委屈地看着爸爸，沉思状。
    徐志成看着旁边的小雅，用力摇头，“别……难为……孩子。”
    林小雅拍拍他的手背，站起来从丁俊海怀里接过孩子，又在徐志成身边坐下，握着孩子的小短指轻轻点了一下徐志成的手背，马上撤回来，徐志成配合着，动了动食指。又点一下，他动了动中指，“咯咯……”芽芽甜甜的笑声给了徐志成最大的安慰，他也会心地笑了，用力抬着左手，抓住芽芽的小胖手。林小雅抱着孩子反而往后撤，看徐志成空悬的手，芽芽更开心地笑了。又来回几次，林小雅看孩子情绪很好，把芽芽放在徐志成腿上。芽芽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又扭头看妈妈，妈妈双手在轮椅扶手上环了个圈，保护自己，确认安全，芽芽跌跌撞撞地拽着徐志成的前襟站起来，脚下一滑，跌到他胸口。林小雅吓得赶紧去扶，芽芽抬起头看看，没有哭。徐志成想抬手扶住孩子，使不上一点力气，想着不能让孩子害怕，始终笑着。孩子都喜欢笑，芽芽拽着他的领子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扭头看看爸爸，爸爸朝她笑着点头，又扭头看看妈妈，妈妈也在笑，再看面前的人，他也在笑……
    大人不会理解孩子的小脑袋瓜里装了什么，一岁的芽芽在家偶尔会见到这个坐轮椅的男人，也会在床上见到他，和他玩过几次，他不像爸爸妈妈姥姥那样唠叨个没完，有点像麒麟哥哥，只会笑着看着，他真好，我喜欢……
    所有人诧异惊喜的目光中，芽芽趴在徐志成胸口亲了他一口，而且是嘴唇。
    “咔嚓——”肖可遇一直端着相机，这下被他逮到了——最温馨最珍贵的一瞬间。
    大家都笑了，拍手鼓掌。
    丁俊海一把抱起芽芽，抱得紧紧的，撒娇地说，“爸爸也要亲亲！”
    芽芽睁着大眼睛看丁俊海，好一会儿才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丁俊海不依，撅着嘴摇头，“不行，爸爸要全套的！”
    芽芽有点不耐烦了，小手推着丁俊海的脸，往外推。
    丁俊海撅着嘴往芽芽脸上凑。
    林小雅笑着把孩子抱过来，拍了一下丁俊海，“出息！谁的醋都吃！”转身宣布，“蛋糕推过来，我们来点蜡烛，唱生日歌！”
    双层二十寸的鲜奶水果蛋糕推进来，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一起唱起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林小雅又把芽芽塞到丁俊海怀里，拉过徐智睿和苏毅一起吹蜡烛。一根大红蜡烛在众人一口气中熄灭了，大家欢呼着，蹦着，跳着……分了蛋糕，安静地一人一块吃着。
    “哇——”徐智睿把一手指的奶油抹到芽芽脸上，芽芽吓得立马哭了。
    大家都笑了，丁俊海抱着芽芽也不哄，抓着芽芽的手按在盘子里，站起来两步追上徐智睿，抹了他一脸一脖子，芽芽看见哥哥被抹，立马破涕为笑。接下来就成了一场奶油大战，徐智睿抹了苏毅一脸，苏毅还手抹过来，孟朝阳和肖静珊相互看了一眼，左右夹击徐智睿，他脸上、头发上、上衣，白花花的一片片。徐智睿愣了两秒，直接伸着脖子去顶肖静珊，把女孩的裙子全弄花了，他高兴地大叫着跑开了。
    大人都被逗笑了。
    谁都没注意，苏毅悄悄地弯腰绕到轮椅后面，往徐志成脸上抹了一指奶油，抹完就跑，“不是我，不是我，是大宝的主意。”
    林小雅笑着拿毛巾给徐志成擦脸，“看你的好儿子！一一多乖啊，也让他带坏了吧？”
    徐志成摇头，“你……儿子！”
    林小雅气得打了他一下，“错都是娘的，好都是继承爹的，是吧？”
    徐志成微笑。
    林小雅走到丁俊海跟前给芽芽擦脸，“是吧，他爹？”
    “光有他娘，没他爹也生不出他孩儿啊！”肖可遇抢了一句。
    旁边的媳妇瘪嘴笑他。
    大家又哄闹了一会儿，孩子们都让保姆带走换衣服了。林小雅握着徐志成的手，担忧道，“怎么样？要不推你上楼吧？去歇会儿。”
    丁俊海也来劝，“徐哥，上楼吧，孩子多，太闹了。”
    翟姨也说，“志成——身子重要，养好了，再陪孩子玩，啊？”
    徐志成一直摇头。
    林小雅看他精神还好，就让他再待会儿。
    开饭了，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徐志成吃不了东西，让小丽推他到孩子那桌旁边，含笑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林小雅陪肖可遇、老六喝了两杯白酒，草草吃了几口饭，坐到徐志成旁边喂他米糊，没吃几口，他就闭上眼睛了。林小雅跟大家说徐志成累了，就离席推他上楼，丁俊海不放心跟过来，把他抱到床上才下楼。
    林小雅倒了杯水喝，一转身，徐志成就睁着眼睛含笑看着她。她坐到床边，“怎么了？刚不是累了吗？睡会儿吧？”
    徐志成还是微微笑着，抬起左手拍拍床。
    “我不是坐这儿陪着你吗？……我不走。”
    他又拍拍床。
    “干吗？……”林小雅想了想，“让我陪你睡啊？”
    徐志成微微点头。
    “楼下还一堆人呢，我待会儿再过来陪你睡吧？”
    徐志成又拍拍床。
    林小雅闭眼捂着额头，“好——陪你睡。没喝几杯，怎么就晕了？不管了，反正俊海下去了，让他招呼吧，我陪臭老头睡觉，好吧？”弯腰给徐志成翻了个身，让他侧躺着，自己脱了外套，在他对面躺下，拉拉薄被盖在俩人身上。
    徐志成仍含笑看着她。
    “怎么了？这样还不行啊？刚都困了，快睡吧……你啊，老不正经！脑袋里想什么呢？快睡！……”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拽拽他的耳垂，“快睡吧。”闭上眼睛，两秒钟后又睁开，“还不闭眼？我生气了啊？快睡！”
    徐志成脸上没了笑，还是睁着眼睛，呆呆的，痴痴的……
    林小雅拉过他无力的右手放在自己脸上，覆上自己的手，“怎么了，老头？想什么呢？……不想那些没用的事，好吧？……今天芽芽过生日，大家多高兴啊，你不也高兴吗？……我们明天带芽芽出去玩，去公园，晒晒太阳，好吧？……我陪着你呢，丫头就在你身边，你不是摸着了吗？睡吧，我不走……”
    徐志成渐渐闭上了眼睛，林小雅看着他的脸，嘴角微微勾着，看来心情很好，眉心舒展，真的是很舒心的日子，困意来袭，林小雅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