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夜深了，丁俊海和王新磊对坐在四楼花房里，各执一杯红酒，慢慢喝着。
    王新磊放下酒杯，拄着手杖站起来，拿起喷壶对着一株贴梗海棠喷水，“大半夜不睡觉把我拽来干嘛？快点说！”
    丁俊海笑了，“都当爹了，脾气没磨下来点？”
    “你伺候孩子一个月试试！”
    “又不是你一个人！”
    “到底什么事？”
    “小雅要我跟你商量，我爸……呃，舅舅出院住哪儿？”
    “要出院了？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半个月了，病情基本稳定了。”
    “小雅什么意思？”王新磊放下喷壶，重新坐下，喝了一口红酒。
    “小雅让问你什么意思？”
    王新磊笑着摇头，“她这是让我当坏人啊！”又喝了一口，“苏总现在离不了人吧？”
    “恩……医院里两个护工，小雅还天天去看……先问问你的意思，看住在一起合适吗？……要不就住南郊，我跟小雅搬过去。”
    王新磊低头想了一会儿，“人都那样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再说，孩子们都在一起玩得挺好，你们一搬走，家里就剩麒麟自己，更没人理了。”
    “是啊，芽芽和麒麟一块儿长大，跟亲兄妹一样。可翟姨和启悦……？”
    “你刚住过来，我妈也老大不乐意，后来跟我说，看你对徐哥那么好，对大宝那么亲，一定是个好人……老太太和启悦那儿我去说，应该没问题。原来徐哥在家，大家也没觉得麻烦，现在苏总的情况比徐哥好多了，更没什么了……慢慢处吧，都不是古怪的人。”
    丁俊海举杯和王新磊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谢谢王哥！”
    “谢啥？好好疼我妹妹！最近怎么样？这次回来我看她脸色挺好，精神也不错，药停了？”
    “恩，刚停，身子恢复得不错……都挺好。呃——还有件事，先跟你说了，你跟老太太提一句，别回头吓着老太太。”
    “什么啊？”
    “那个……我爸现在管小雅叫‘丫头’。”
    “是吗？不是说不了话吗？我昨天去的时候就听他叽咕了几声，也听不懂是什么。”
    “是说不了话，说了也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明白，可叫‘丫头’叫得特清楚，也不是回回都叫，不定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声，你跟老太太说说，别让吓着了。”
    “呵呵，这有什么害怕的？是不是苏总觉得对不起小雅，这会儿后悔了，想认个闺女？”
    “他现在糊里糊涂的，哪能问清楚！邪门的是，他现在对小雅越来越……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
    “就是小雅看见徐哥那事！”
    “后来她没再说？”
    “没——不过，我爸现在一天不见小雅就开始闹，不吃饭，摔东西，跟徐哥那会儿一模一样。”
    王新磊笑了，“我不信！”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他就这样……前天，你不昨天回来的吗？前一天，工地有点忙，小雅没去医院，下午6点多我打电话去医院，护工说我爸不吃饭，我想着一顿不吃也没啥，没在意，到了7点多，护工把电话打过来，说我爸摔了水杯，他那左手就能抬起一点，还能摔水杯？10点，护工又打电话，说我爸不睡觉，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啥，还使劲拍床。小雅在旁边听见了，接过电话，让护工把电话给我爸听，然后跟那会儿哄徐哥一样哄了几句，一会儿，护工就说我爸睡着了。”
    “这有什么？苏总对小雅本来就挺亲的，去美国之前，公司很多重要的事，他秘书都不知道，直接交给小雅去办。原来我们不知道有徐哥这层关系，只想着小雅办事细心稳当，苏总对她放心。现在看来里面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啊。”
    “是吗？”丁俊海握着高脚杯发呆。
    “不然是什么？总不会是徐哥灵魂附身，找上苏总了吧？”
    “说不定。”
    “你没事吧？”王新磊推了他一把，“还‘海龟’呢，什么时候也信转世投胎了？你上辈子是猪还是狗啊？”
    丁俊海并没生气，还在沉思。
    “得了，别瞎想了。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雅现在心情好不好、身体好不好。”
    “恩，是——她高兴，想成什么样是什么样……忙着照顾我爸，还有心情那个，应该没问题。”
    “哈哈，那不就得了。来，喝酒！”
    一周后，苏锦茂出院了，丁俊海开车去接的，林小雅一路上陪着坐在后排。到了家，丁俊海把他抱上轮椅，林小雅要推他，苏锦茂晃着脑袋，左手拍着轮椅扶手，林小雅赶紧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来这儿吗？以后都在这儿住了，天天都能看见一一和芽芽，不好吗？”
    还没出声，先流出一股口水，半天才说，“丫头——丫头……不……不……不……”说不出后面的话，苏锦茂又急得晃脑袋。
    “不急，不急，不着急，没事，我们再试试。”林小雅捧着他的脸柔声哄着。
    “不……不……动……”
    林小雅站起来疑惑地看着丁俊海，“不动？……你明白吗？”
    丁俊海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推着轮椅进了屋。
    上了二楼，推他进了房间，林小雅蹲下来给苏锦茂擦口水，“怎么样？还行吧？……这是志成的房间，理疗床、制氧机都是现成的，看那个——”托着他的脑袋让他看向床的方向，“看见吊环了吗？志成用过，你再好一点，胳膊能举高点就能用了，加油——以后抓着吊环自己就能起床了，好不好？”
    苏锦茂似乎听懂了，点点头。
    “我可跟他们说了，从今天开始，你要想办法自己翻身，不翻身会疼的啊！”
    苏锦茂立马撅起了嘴，委屈了像个孩子。
    丁俊海在旁边看着憋着笑。
    林小雅瞪了他一眼，接着说，“看那边——站立架，以后每天都要练站，还要慢慢练习走路，还有这只手，”握住老人蜷缩的右手，“也要慢慢练起来，不能老是不动，要别人按摩，听到了吗？”
    苏锦茂还是一脸的委屈，看着林小雅，不情愿地点头。
    “哈哈……”丁俊海终于憋不住了，大笑起来，“比徐哥那会儿更过分……哈哈……这哪是我爸啊，就是你儿子！”
    “滚！”林小雅推了他一下，低头对苏锦茂说，“上床睡会儿吧，坐车累了。”
    苏锦茂点点头。
    林小雅弯腰翻下脚踏板，把他的脚摆正，刚起身，苏锦茂左手拉住她的胳膊，“不……不……不……动……”林小雅惊讶地看丁俊海。
    丁俊海笑了，“这回明白了吧？老头心疼丫头，”学着苏锦茂的腔调，“不……不……不动。”林小雅气得去打他，他弯腰对苏锦茂说，“老头——我能动不？我抱你上床，好吧？”
    苏锦茂点点头。
    丁俊海把他抱上床，安置好，搂着林小雅的腰出了房间，“你说我这儿子当的，咋就没儿媳妇吃香呢？”
    “讨厌——谁是你媳妇？”
    “媳妇也跑了？”丁俊海用头往她怀里蹭，林小雅笑着躲，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委屈死我了，姐晚上好好疼我吧！”
    “你放开，家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林小雅娇羞地挣开他的怀抱。
    “看见就看见！”丁俊海深情地吻上她的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