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樱桃

25 灵龙


那方才传旨之人又道:“靖王刘觅,勾结难支部落,娶难支巫女,意图谋反,令,杀无赦!”
    什么?原来,皇帝绕那么大的圈子,如此心机深重的算计,却只不过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忽然,山谷四周传来一阵气势昂扬的呐喊声。他们纷纷举着火箭,随时准备发射。巴郡的长官也出现在众多火箭之中。他笑得阴冷,一声令下,众火箭如落一场火雨般,落去山谷里的每一个角落。
    等南葙醒来的时候,刘觅在他身旁,一脸的疲惫不堪。
    南葙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笑道:“怎么了?”她环顾四周,却发现他们周围,并没有洞房花烛夜,入眼的,却是紫绒藤草和冰泉,还有上空盘旋着的成千上万的嗜血蝶。
    南葙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刘觅带着她来到樱花岭的最高处,这里能看到山谷里的难支部落。
    可是,就在难支部落的方向,久久地冒着黑烟,昔日繁华的部落,房屋,瓦舍,祭坛,统统成了残垣断壁。
    “怎么回事?”南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我去看看!”
    刘觅阻止道:“你不要去,现在朝廷的人还在找你们部落的活口。”
    南葙看着他:“什么?朝廷?”
    刘觅叹口气,吹落眼前的樱花:“南葙,你杀了我吧。”他将腰间的短刀拔出,递过去。
    南葙完全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他的家园是怎么了,大脑懵然。
    刘觅还是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得知真相的南葙,眼中的绝望与凄凉,让人不忍直视。终于,十七岁的她,不堪这一切的打击,晕厥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之时,刘觅以为她会哭会闹,会提着刀要了自己的性命。他都准备好了迎接她手中刀,可是,她醒来后却格外安静,安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想了一千种她醒来后的场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当他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来,这是,罪有应得。
    他又一次把刀递给了南葙,南葙接过刀来,看着锋利的刀刃,竟笑了一下,道:“你知道吗?我为了嫁给你,不惜舍弃一切,舍弃亲人,舍弃朋友,舍弃族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可笑?”
    刘觅低头不语。
    南葙继续道:“你知道吗?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踏出我的部落,我会陪伴月支神直到老去,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对平凡日子的向往。却原来,我们的相遇,只不过是一场算计。”
    刘觅紧闭双眼:“一切因我而起,你,动手吧!”
    良久,一声械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刘觅睁眼,却见南葙正撅着身子,捧着腹,顺着那鲜红的嫁衣,血汩汩地流在了地上。南葙嘴唇变得惨白,却笑着,笑得凄楚而哀怨:“我说过,难支部落的巫女,是不可以随便欺骗的。我不会让……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活着,我诅咒你,永生永世地,痛苦地,活着,从此以后,你爱的人,都会因你而死,爱你的,都会因你而亡,你将永远堕入孤独的轮回。哈哈哈哈!”
    南葙的笑,太过凄凉,刘觅眼泪模糊了视线。他上前去扶她,却被他狠狠地推了开去。
    她缓缓地,走向冰潭,任由红色的嫁衣将鲜血摸在地上,然后长长地拉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最后,她回头望了刘觅一眼,那眼中,没有笑,没有恨。
    刘觅本打算上前去拉她。可是,已经来不及,她一个纵身,跳进了冰潭中。
    从此,整个难支部落,成了历史长河里的一个传说。
    刘觅伤心欲绝,冒着生命危险,在亲信的掩护下,一路回到了长安城。长安城里里外外,都有重病把手,似乎就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不过他还是偷偷潜入了城中。
    待一日,上早朝之时,他忽然就那么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皇上,臣不负使命,歼灭前朝旧部,难支部落已付之一炬,从此西南边陲统归我朝所有,边境百姓从此生活太平。”刘觅早已打听清楚,原来那一日那道连同他也一起烧死的圣旨,竟然是封密旨,朝廷上下还无人听说。他便想了这么一个危险的办法。他此行的目的,便是救出母妃。想来,母妃兴许是他活着的唯一希望。
    果然,皇帝虽然感到意外,虽然在心里已经将他杀死千万次,但终归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嘉奖他,并封了个建西王的头衔。
    皇帝信守诺言,将他的母妃交还给了刘觅,但条件是,今生他们母子二人永呆封地,再不许进入长安城内。
    那一日的皇宫内尽心培养的一处樱花圃的樱花开得格外灿烂。皇帝与刘觅站在樱花圃中,做最后的道别。
    那日,一只透明翅膀的蝴蝶悄无声息地自刘觅袖间飞出,然后,飞入那姹紫嫣红的樱花圃里,不见了踪迹。
    半月后,刘觅与母妃等一行人马早已出了长安城老远,朝建西王的封邑巴郡而去。而皇宫内,皇帝突然暴毙。
    嗜血蝶飞舞在樱花圃间,透明的翅膀竟不知何时成了血红色。
    刘觅的眼角划过一行清泪。千年前那场泪,一直流到了至今。今时今日提起南葙和那段往事,仍旧内心激溿。
    或许是他后世的日子里从来没对谁敞开心扉去诉说过那一段往事,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或者,觉得说与不说,没什么意义。可关于那颗琥珀珠,那颗血做的诅咒,他绝对不允许谁再因他而死。
    樱花岭的冰潭下,有一只万年的神兽,这也是千年前南葙无意间告诉他的。据说这神兽已经在人间蛰伏万年,它的一枚鳞片,研粉服之,可破最难解除的巫蛊之术。可每一枚鳞片就是它一千年的道行修行,神兽怎会轻易应允。人这一生,是很难看见超然世外的东西的,只有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兴许才会见着。
    刘觅想,反正自己也是被诅咒的不死之身,兴许能活着拿到鳞片。等去除了尺素身上的魔咒,他恐怕要换一个地方生活了。
    王尺素仍旧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那个人竟然是千年前的古人!她再想了想,忽然觉得渗得慌,又想起那天刘觅赤着双目朝自己扑来的场景,蓦地打了个冷颤。她赶紧脱离刘觅怀抱,站起来,跑到一边去。
    紫色的绒花飘飘洒洒,在二人之间隔出一道花帘。
    “尺素,你别怕,我……”刘觅本打算走过去。却看王尺素一步步往后退去,快要抵住冰墙了,他这才驻足。
    王尺素试着让自己冷静:“你……你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
    “因为因为我是被诅咒的人,这是报应。我原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可是……”他迟疑。
    王尺素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你无意间闯进我的生活,那颗被诅咒的血珀,无意间进入了你的身体……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什么?血珀?就是你脖子上戴的那颗像樱桃一样的琥珀珠吗?”
    “是的。”
    王尺素看着他,良久,忽然冷笑一声:“你让我做你女朋友,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刘觅心思被戳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尺素倒是冷静下来:“你打算怎么救我,去除我身上的诅咒?”
    刘觅道:“这冰潭底下,有一种生物叫做灵龙,它的鳞片可以去除身上的污秽。”
    王尺素道:“灵龙?长什么样子?”
    刘觅道:“我也不曾知晓。”
    王尺素道: “那你打算跳到冰潭底下去捉么?”
    “灵龙是有仙性的生物,一般情况下即使它来到你身边你也是看不见它的,除非在你生死弥留之际。”
    王尺素忙道: “生死弥留之际?那你要去怎么取得?”
    刘觅轻轻一笑:“你忘了,我说过,我已经活了千年,早已是不生不死之身。”
    王尺素一听,斩钉截铁道:“不行!那也不行!”
    刘觅抬头望望洞顶的一井青天:“时间不多了,你进去吧,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
    王尺素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什么时间不多了?”
    刘觅道:“相信你肯定不愿意看见那天那个我,你进去吧,把石门封上。”
    王尺素眼眶红红:“那天那个你?为什么你会变成那样?”
    “我的存在已经超乎自然规律,尸毒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完全侵占我的思维,到时候,我谁也不认识,只知道喝血。”
    王尺素吓退一步:“那不就是僵尸?”
    “差不多,所以你进去躲着,等我拿到鳞片,会进去找你。”
    “可是你尸毒发作怎么取鳞片?”
    “你不要问了,我自有办法,你进去吧!”
    王尺素突然抱住他,哭喊着:“是不是你治好我之后就会不要我了,离开我?”
    刘觅笑笑,原来平时笨笨的女人,在爱情面前还是会聪明几次的,这一次,她竟然把他的心思猜得这么准。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尺素,你知道,我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不可能再有什么感情的。”
    王尺素从他的胸膛抬起头来,看着他:“那这么说,你保护我,也只不过是因为那颗血珀进入了我的体内?”
    刘觅道:“是。”他绝情一点,对她会好一点。更何况,这千百年来,他已经忘记什么叫情,绝情,只不过是他在自然不过的一种表达方式。
    哪晓得,王尺素竟然没有像以往他遇见过的那些女人一样,听见他说绝情的话会自己离开,她居然又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他。“我不管,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是谁,你活了多久,你有怎样的过去,我谈过一次恋爱,好不容易再谈一次,我不想就这么算了,你别想甩掉我。电视上不是演,如果僵尸爱上一个凡人,他可以咬一口他的爱人,让他的爱人也变成僵尸,那他们就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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