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命格偷换

第4章


一名有缘人死去,另一名有缘人再现,难道命中注定的姻缘非世间独一无二,而是可换来换去?新的有缘人即将出现,‘即将’是多久?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三年五载,抑或十年二十载?叫本善等到白发苍苍才娶亲,这便是命中注定?”
  任夫人:“要不……再等两天看看?”
  任老爷:“若鲁大人夫妇先到,则本善的有缘人确是思静无疑。”
  任夫人:“那……老爷,去吃饭吧。”
  争论结束,任夫人与任老爷携手往饭厅走去,恩爱如常,全不似才刚经历过一番“唇枪舌剑”,好感情羡煞随侍的众丫头下人,以及躲在暗处“听墙脚”之人。白日鲁思静见任夫人喜气洋洋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转,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心想定是出了大事,且与自己相关。她装作身体不适,回房休息,却偷偷跟随任夫人,直到此刻才终于探听到一些重要讯息——听风道长敢坏我好事,哼!
  鲁小姐称没胃口不用晚饭,却叫自己的丫头去厨房做一只香喷喷的烧鸡送进自己房中,而后紧闭门窗,不许任何人接近。她从床上枕头下拿出一只小木匣,八寸长一寸宽,雕了花纹涂了金漆,很是精致,打开来却只见三根头发静静躺于其内。仔细看上去,头发竟是被火烧过的,一端完好,另一端火燎后留下个疙瘩,红色,隐隐散发异香,与常人发质大不同。鲁小姐宝贝似的用细箸夹出其中一根断发,小心翼翼靠近烛火,断发缓缓燃起,不见火星,不见焦烟,却闻异香大盛,红光闪现。鲁小姐唇边绽放一个诡异的笑容。
  时辰一分一刻地过去,鲁小姐似在等待什么,却迟迟等不到自己想见的。她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独自在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神神叨叨地念:“没道理,没道理,没道理这次不管用。前几次同样烧了半根,不到一盏茶工夫人就来了,今儿是怎么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的眼神飘向桌上那只喷香的烧鸡——咦?怎么仅仅剩下半只?且定睛一瞧,那鸡身上的肉正渐渐消失,而鸡骨头却在渐渐积多。霎时,她了然于胸。
  鲁小姐优雅地走近那半只鸡,端起盘子,向虚空处微微一笑,仿佛那里坐着一个人。她对“那人”道:“小姑奶奶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一晃眼,鲁小姐面前突然冒出一位粗眉大眼小鼻小嘴五官精致的小姑娘,其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左侧头发披散如瀑,右侧则扎起九条细辫子,辫尾以小紫花束发,紫裙黑靴,灵动洒脱。小姑娘双手各戴两只小铃铛,左金右银,稍一动便叮当作响,煞是悦耳。她将隔音结界撤去,两只油乎乎的小手往桌上大力一拍,身子向后高高跃起,一屁股坐在窗台上,晃动着两条小短腿,懒洋洋不欲开口。
  鲁小姐哄道:“小姑奶奶,这只鸡是专门为你备下的,过来吃。”
  被称作“小姑奶奶”的小姑娘瞥她一眼:“我问你,头发哪儿来的?”
  “小姑奶奶给我的啊。”
  “小姑奶奶”默默在心中盘算:统共我给过她三根头发,初次见面时给第一根,当天便被她用了;二次见面换完命格后给的第二根,也被她用过了;前不久再次用头发将我叫来,这已是第三根。今日用的却是哪一根?“小姑奶奶”想不清楚,也懒怠追究,横竖最后一次来见这个女人,过了今晚她不会再见她,她亦不能再找她。
  鲁小姐继续哄诱:“小姑奶奶,鸡得趁热吃,凉了口味不好。”
  但听铃铛声一响,鲁小姐盘中鸡霍地飞起,转眼落到“小姑奶奶”手中。
  “我本为吃鸡而来。”“小姑奶奶”说完便埋头吃起来。
  鲁小姐得意一笑:“小姑奶奶慢慢吃,听我给你说件事。”把对付听风道长之企图讲一遍。
  “小姑奶奶”吃完鸡,挨个吮了吮油乎乎的手指头,十分不情愿地开口:“我要的东西已拿到,我应你的事也已做到,咱俩两清,互不相欠。你不该再找我,我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但吃了你的鸡,那我便费点口舌同你讲几句。”
  “这个叫做‘杀忆刀’。”不知何时“小姑奶奶”手中多出一把状似镰刀之物,刀口仿鱼身,尾端装玉柄,刻纹如鱼鳞,并缀以一只红色铃铛,“上次见面忘记给你用,本想就这么算了,谁知今日你偏偏叫我过来,我不得不花力气在你身上招呼一下。”
  “放心,不痛。”
  随后“小姑奶奶”摇一摇刀尾的铃铛,鲁小姐便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满脸恐惧,口不敢言,耳中缓缓冒出一团白雾。铃铛声不绝于耳,由弱至强,白雾愈积愈多,随铃铛声舒展开来,形成一幅长长的“画轴”,一端钻进鲁小姐的耳朵而深入其脑,另一端被“小姑奶奶”握在手中。“小姑奶奶”将画轴仔细看过,啧啧叹道:“瞧你年纪不大,心机倒挺重,竟算计到你小姑奶□□上。”
  “刷刷”几刀过后,“画轴”分分合合,终于恢复原样。
  “我给你留了一刀。”“小姑奶奶”将白雾连同这一句话一同吹回鲁小姐耳中,轻松收起“杀忆刀”,扬长而去。
  仿佛经历一场梦,鲁小姐直愣愣盯着满地的鸡骨头,怎么也想不起适才发生过什么。她从自己枕头底下找出两根女人的断发,却不是自己的,也不知是谁的。最诡异的是,自那日起她开始频频做噩梦,总梦见一个人举着镰刀割自己的头,一边割一边说:“我给你留了一刀”“我给你留了一刀”。?
☆、美人图
?  在所谓的“有缘人”现身之前,鲁大人夫妇先一步抵达任家,两家父母就儿女的婚事达成一致。谁知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准新郎”任公子乍听此消息,瞬间变了脸色,当即向其母任夫人婉转表述自己的不同意见。
  原因之一:“与我定亲的姑娘均死于非命,我不能再害了表妹。”
  被任夫人驳回:“你表妹同你一样命硬,这正是天作之合。再者思静明知那些传闻却坚持非你不嫁,可见她真爱你。”
  原因之二:“然而我并不爱她,我爱的另有其人。”
  任夫人激动得欲飞起来:“儿子,你看上的究竟是哪家姑娘?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一问再问:“俊不俊?性子如何?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任公子脸微红:“她,她模样极好,性子温婉,知书达理,像是位大家闺秀。其余的,我却一无所知。”
  “你们怎么认识的?多久啦?”
  任公子既尴尬又犹豫。
  任夫人会错意,笑道:“娘面前还不好意思呢。说来听听,娘好为你去打听。”
  “大约一个月前,我……”任公子续不下去,索性取来美人图一幅,呈给任夫人品鉴。
  然而,适才笑意盈盈的任夫人一见这画中女子,冷汗涔涔直往外冒,手脚哆嗦腿发软,连话也讲不利索:“不不不,不不,不行,不,不行!谁都可以,就她不行,不行!”
  “把画扔了,烧了!决不能再留!”
  这许多年任夫人没对亲生儿子讲过一句重话,此时却声色俱厉,发威后也不理儿子好坏,急匆匆向外走去。她要找老爷商量,尽快选定儿子与思静的婚期,刻不容缓。
  那幅画,既是美梦,亦是噩梦。
  时光追溯至五月中旬的一个夜晚,那时天气已转热,任公子在家中后园的湖心亭纳凉,面前是清清浅浅的一片荷塘,池水幽幽,月色朦胧,正是良辰美景。他饮了些酒,半醉半醒间见一团白色物事自湖面飘来,眨眼的工夫便落在这凉亭之内。定睛一看,竟是个白衣黑发的女子。那女子似惊又怕,身子瑟瑟蜷缩在角落里,仿若一只受伤的幼鸟,脸隐在“翅膀”下瞧不真切。任公子满怀疑虑,欲探近问个明白,迎面却觉寒气逼人,阴风刺骨,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酒意顿去大半,冷汗出了一身。再看四周,后园中仅自己一人,哪有什么白衣女子!
  原来是梦。
  恰逢小厮来寻,任公子便回房沐浴更衣,熄灯就寝。然躺在床上,黑暗中总觉一双眨也不眨转也不转的眼睛紧盯自己,叫任公子难以成眠。他索性起身,吩咐小厮点亮满屋的灯,使室内如白昼一般,而他则手捧古籍研习古礼。正读到“穆伯之丧,敬姜昼哭;文伯之丧,昼夜哭。”讲的是贤女子敬姜依礼哭其夫哭其子。无巧不成书,耳旁当真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他稳坐不动,仔细辨认方位,而后合上书移步窗边。
  窗是开着的,夜风裹挟凉气吹进来,甚是舒爽。任公子向窗外张望,无人,也无亮光。他只当哪个受委屈的丫头躲在暗处偷哭,便开口朝夜色安慰:“莫哭,明早来见我,无论何事,我为你做主。”
  “公子能为奴家做主?”人未到声先至,温婉动人,柔美可叹。下一刻窗外乍现一道陌生的身影,黑发白衣,俱湿透了,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披散的湿发贴在脸上,遮去大半的容颜,仅露出中间一小块惨白的肌肤,同一双眨也不眨转也不转的眼睛。
  这道身影出现得如此突兀,强烈冲击任公子的视线,以致他吸进去的一口气没来得及吐出来,闷在胸中,猝然倒地。
  翌日清晨,任公子醒来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不禁叹道:原来是梦。抬眼却见昨晚读的古书丢在窗边地上,心中不免犯嘀咕。是耶非耶?立而望之。
  神不守舍的一天很快过去,夜“如约而至”。任公子不肯入眠,在房中踱来踱去,最终驻足在敞开的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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