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命格偷换

第10章


头脑简单的“小姑奶奶”一旦认准谁家的鸡,从不轻易更改,直到全部偷完为止。丢鸡的人家气不过,设下圈套抓贼,但见地上一个萝卜大小的孩子爬来爬去甚是可怜,有心放她一马不予追究,只叫她下次往别家去,她这才想起换另一群鸡下手。待她稍稍长出个头,能走能跑,力量也大些,可与野兽抗衡,但她偏偏对鸡情有独钟。生鸡不好吃,熟鸡不好找,她便学猎人打些野味拿到山下的酒楼换做好的鸡,什么白斩鸡、辣子鸡丁、沸油鸡、锅烧鸡、香酥鸡、葱油鸡、贵妃鸡、酒醉鸡、干烤鸡块、乡巴佬草鸡、四川棒棒鸡、云南汽锅鸡、福建香露全鸡、广东千岛汁鸡球等等,她来者不拒,爱之如命。毫不夸张,“小姑奶奶”吃的鸡比常人吃的米都多。
  转眼二十年过去,“小姑奶奶”由最初的一截“萝卜”长成当下的一株“芫花”,看上去像个五六岁的娃娃。她走遍大江南北,尝尽山珍海味,而饥肠辘辘时首先想到的仍然是——鸡。她永远记得,多年前的某个冬天,她趴在冰雪地里饿得奄奄一息,恰在此时,一只路过的鸡用自己满腔热血救她一条小命,她抱着那只鸡尚存余温的尸体,心想:我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见到阿爹阿娘,才能同阿爹阿娘一起回家。长大后吃鸡却叫她觉得幸福:我还活着,兴许明日阿爹和阿娘便会来接我回家。
  山芜继续追问:“魔族与凡人大不同,凡人有一魂二魄三命格,而魔族仅由精气维生,精气中存魔性,不容于天地。人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长年逗留人间,何以不被巡视的天兵天将所发现?”
  “阿娘怀我时动了胎气,我生来精气不足,魔性弱,加之这一百年里我小心翼翼东躲西藏,是以轻易不会被发现。”
  “可是方才你同我动手,我察觉你的精气并不差,魔性并不弱。”
  “老头儿你究竟是谁?管太宽了!”“小姑奶奶”又怒。
  山芜提议:“不如我们上天庭去讲个明白。”
  “好吧我告诉你,二十岁后我精气见长,魔性也跟着增强,于是按照阿娘留给我的法子,用活人命格中的煞气压制我体内的魔性。如此一来,道行低的只当我是个凡人,道行高的以为我是修炼成形的山中精怪。”
  “你如何取得带煞气的活人命格?”
  “命中带煞之人并不好对付,我本事差,不能强夺,须得他们心甘情愿交给我。”
  “今生之命格乃前世积德造孽之果,在人重新投胎时已注定,记在生死簿上,隐于生辰八字中,由生至死,如影随形,岂是随意舍弃之物?而命格无论好坏,一旦抽离,本人立时身亡,怎会有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命格交给你?”
  “一命换一命。”?
☆、魔族公主(下)
?  紫衣黑靴的“小姑奶奶”左手两只银色小铃铛,名为“追煞”“夺命”;右手两只金色小铃铛,名为“摄魂”“勾魄”。所谓“追煞”,实为追踪命中带煞之人,煞气愈重,铃声愈响。所谓“夺命”,乃夺取活人命格,强夺不得者可烧一纸契书祭铃。“摄魂”可收鬼魂,“勾魄”可捕地魄。利用“追煞”找到合适人选,与其签下自愿舍命的契约,为其寻一个好命格换其带煞气的命格供己使用。无辜被夺命格者,收其魂,待百年后再放其去阴曹报到。此外,为免去诸多麻烦,“小姑奶奶”专拣长寿的孤鸾煞下手,活得久,且无夫无子无姻缘,孑然一身,简直完美。
  据山芜所知,“摄魂”“勾魄”“追煞”“夺命”铃皆为魔族圣物,等闲不能拥有,更休提全部集于一身,可见眼前这位姑娘来头不小。看她簪紫花,着紫裙,而魔族以紫色为尊,非王族不可随意穿用。山芜不禁问道:“你来自魔王族?”
  “小姑奶奶”却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你是否有兄弟姊妹?”
  “阿娘提过,我上有八个哥哥。”
  魔族最后一位王生八子,各不相同,分别取名丘留、皕保、朝峰、谱老、速安鲵、壁洗、比安、缚犀。山芜所料不差,眼前这小姑娘正是魔王的小女儿,魔族的九公主。但他无心透露什么,反而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小姑奶奶呗。”
  白发山芜皱眉:“你阿爹阿娘也如此唤你?”
  “那自然不能,我阿爹阿娘叫我‘我可怜的孩子’。”
  “你在家中排行九,我便称你‘小九’,可行?”
  被称“小九”的“小姑奶奶”不置可否。
  “小九,我且问你,迄今为止你强夺过几人命格?”
  “两个。”
  “如此说来,你已背负两条人命。”
  小九点头,叹口气道:“无奈凡人寿命短,区区数十载,转眼就用尽了,将近之际,我便必须着手寻觅新的命格。命不好的自然会挑命好的作交换,她说换谁我就去夺谁的命。”
  “你害人性命,罪孽深重。”
  “人生生世世可活,我不过借一世而已,何必大惊小怪。虽说会暂时困住其灵魂,也是怕她太早去地府报到,泄露我的秘密。时辰对了,我一准儿放他走,不耽误投胎。”
  “你可知,也许有人在前世五百次回眸才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有人在佛前苦求五百年才得今生一段尘缘;有人曾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才得今生的爱人从桥上经过;也许有人宁愿放弃仙位,受仙魄消亡地魄再生之苦,才得人间这一世!”
  小九却道:“对我而言,活着便是幸事一件,哪管其他。”
  世人只当她狭隘,山芜却懂她纯粹。他思索片刻,问:“是否只要活着,其余一切你均无所求?”
  小九点头。
  “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可叫你一劳永逸,不再被命格所累?”
  “什么法子?”
  “随我回员峤山,我助你成仙。”
  “才不要!”小九一口拒绝,“阿娘说神仙都是坏东西,会杀我。”
  “我保你平安。”
  小九后知后觉:“怪不得我近不了你身,你也是神仙对吧?我不信你。”
  “难道你还有别的出路?即便我此刻放过你,若干年后,你势必会再次出手夺他人命格,而那时我定然替天行道,决不轻饶你。但是,你不害人,神仙不会无故伤你,我也不会。”山芜郑重道,“我既许诺护你周全,除非你有违道义,由我亲自清理门户,否则谁也动不了你。”
  最终小九选择相信眼前的山芜,不过依山芜之意,她先得将身上的命格还回去,成仙后还需找到被她所害之人的转世,向其赎罪。然而,小九是如何寻见那人之转世,又是如何赎罪的,此乃后话。
  且说任家新妇鲁氏思静在得到小九还回来的命格后,不幸沾染魔性,以致神志不清,整日疯疯癫癫,忽而怒目疾呼“把刀拿开”,忽而低声哀求“不要杀我”,忽而大笑,忽而痛哭,极是惹人生厌。远在青州的鲁父鲁母闻听此信,竟不管不问,也不肯现身来探看。任老夫人心善,将任家一处偏僻的别院收拾出来,给这个谋害过自己性命的亲外甥女前儿媳单住,又专门雇人伺候。在任老夫人去世后,任家少夫人继续用银子养着鲁思静,只是从未踏足别院,并不知她过得好与不好,是死是活。
  再说山芜回员峤山之前,去见住在樱花大街的听风道士。
  “痴儿,你贪恋红尘,不肯成仙,是何缘故?”
  “贫道无欲亦无求,何来贪恋?何必成仙?”
  “既无欲无求,却对这不开樱花的樱花大街心存执念,你敢说你确已放下?”
  “樱花大街为何不开樱花,你能忘,我却刻骨入髓,滴血成恨!”
  “天有天道,违逆者难得善终,乃是颠扑不破,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如此。”
  “这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妄自为尊的天道,只怕盘古重生,也当后悔自己昔日开天辟地之举。”
  山芜长长叹息一声,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耶非耶?孰是孰非?”轻拂衣,慢转身,飘然而去。?
☆、不是见怜是剑莲
?  员峤山上,山芜离开后,四界便拉着任本善在品德殿内亲热叙旧。可怜的六行根本插不进话,遂带楚见怜去藏锋阁见识宝物。
  藏锋阁隐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其貌不扬,黯淡无光,踏入却觉满室凛冽寒意,刀光剑影,宝器铮鸣,如猛兽蛰伏四周,伺机而动。室当中竖一个个白玉造高台,下细上粗不见顶。六行讲,这高台上摆放的是师父早年从各方搜集来的仙家法具。
  “师姐,咱先看你常使唤的。”六行言罢单手捏个诀,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个高台缓缓降下,露出上方三尺长剑一柄,剑首绘红莲,剑身呈荷叶绿,剑锋并不锐利,甚至毫无杀气。“此剑名挽莲,挥动时似有红莲朵朵绽放,师姐一句‘莲开’可使红莲飞散,片片莲瓣犹如千万利刃,一片毙一命,入身即燃起三昧真火,不论是何方神圣,管叫他转眼间灰飞烟灭!在神魔大战中,师姐正是凭此剑斩敌无数,与本善师兄双双立功,被封仙界高官。”
  楚见怜不解:“先前你说我与本善在战中牺牲,难道死后也可做仙官?”
  六行不以为意:“都是闲职,在不在位无所谓,反正是为彰显天帝恩德罢了。”
  正当此时,挽莲剑突然发出强光,毫无征兆地从白玉台上弹起,直向楚见怜飞来。弱女子楚见怜躲闪不及,颈间玉石被一剑刺破,碎片四溅,一道红光注入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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