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命格偷换

第9章


他留信说陪朋友去办事,陪的哪个朋友呢?他的那些个文友们全都在郢城待得好好的,也没人出门,从风来县捎口信的人也没见他和谁在一起。他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儿子到底怎么了?念着念着眼泪便顺势流下,止不住。她拿手帕盖脸,结结实实哭一阵,哭完后继续想:难不成我儿子让人给绑了,劫了?这天杀的土匪也不派个人来家里要赎金,多少银子都没问题,只要把我儿子平安送回来。儿子啊,才成亲你跑出去干嘛!娘知道这门亲事你不十分乐意,但犯不着赌气离家出走。难不成……本善带他的心上人私奔了?可他心上人是个鬼,人和鬼也能私奔?如果不是这样,那为什么我儿子还不回家?任夫人的眼泪再一次成决堤之势。
  “夫人,你身子弱,别在这儿吹风,快回房躺着。”任老爷一次次苦口婆心地劝。
  任夫人死死攥住任老爷的手:“老爷,听风道长说思静是孤鸾煞,命中无夫,该不会她把咱儿子给克死了?可怜本善死在外头连个收尸的也没有……呜呜……”
  鲁思静一听,火冒三丈:“娘你这是何意?怪我咯?新婚之夜表兄留书出走,我半句怨言也不曾讲过,这近两个月以来恪守妇道勤勤恳恳地孝敬你和爹两个人。要不是爹拦着不许我出门,那天我早追表兄去了!”
  “思静胡闹!”任老爷怒斥一声,见鲁思静立时住嘴,且低眉顺目不再多言,他也放软口气道,“本善年纪不小,也该出去历练历练,兴许有事耽搁,才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我再加派人手往更远的地方找找看。”他叫丫头搀夫人回房,独自留下安抚鲁思静:“思静,这段日子委屈你了,都是本善的错,待他回来我定好好教训他。你放心,任家既娶你过门便不会亏待你。”
  话虽如此,鲁思静却极其不甘心,她费尽心机嫁给任本善,结果落得个独守空房的下场。洞房花烛之夜新郎抛下新娘外出“历练”,传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她面上平静,暗地里咬牙切齿:说我克夫,我先“克”死个婆婆给你看!
  当晚鲁思静便动了杀机,偷偷在任夫人的药里下毒。幸而山芜来得及时,出手救下任夫人的性命。事后任老爷又气又怕,命人将鲁思静锁进柴房,吩咐上下不准声张。
  山芜奇怪:“为何不报官?”
  任老爷避而不答:“劳驾恩人先看看我夫人的病。”
  而任夫人一见山芜,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发亮:“您,您不是那位白胡子老神仙吗?当年正是您送给我儿子本善一枚姻缘石,他打小挂在脖子上从来没摘下过。”
  “夫人还认得我?”
  “十几年过去了,您一点儿没变。”任夫人打量眼前之人,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却丝毫不见皱纹,耳聪目明,口齿清楚,站如松,行如风,一身道袍出尘飘逸,气质超然慈悲,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同本善百日宴上初见时一模一样。果然是个神仙。任夫人如遇“救命稻草”:“神仙,老神仙,求您救救我儿子!”
  “他很好,无须救。”
  “他在哪儿呢?他何时回家?”
  “七日之内必回,夫人放心,您养好身子才最紧要。”
  任夫人在山芜的劝慰下,病情好转,胃口大开,连着吃下两大碗饭,看上去整个人焕然一新,神采奕奕。
  早在众人无所察觉之时,山芜悄然隐身离开,来到鲁思静所在的柴房。面前这个正大喊大叫“放我出去”并大放狠话的明明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却心肠歹毒,连自己的从母婆婆也能狠下杀手,简直不配为人。山芜使个昏睡咒,鲁思静猝然倒地睡死过去,随后他隐身进入她的梦里,探查她往日记忆,看见怜之死是否与她有关,看她何以能嫁给本善,看她可曾加害过其他人。
  四个月前,即五月初,鲁思静前往青州久负盛名的观音庙问姻缘,求得个下下签,郁郁而归,次日却无缘无故欢喜起来,这之间的一段记忆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五月中旬,鲁思静突然病倒,数名大夫束手无策,即便病因也无从得知,而她病前的一段记忆也不复存在。
  七七四十九天后,鲁思静奇迹般病愈,同样当天也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山芜反复查看多次,三段记忆确实无端消失。好在山芜心细,发现鲁思静每每记忆消失之前,都曾屏退左右,独个儿躲房中悄悄地焚烧过一截可疑的长发,烧半截留半截。三段记忆,三根长发,至今她在郢城寝室的梳妆盒内还存留两截焚烧后的断发。
  而山芜正是凭这两截断发召唤出暗藏幕后的神秘的“小姑奶奶”。
  在这荒野大地上,两两对峙。“小姑奶奶”黑发白肤紫裙,山芜上仙白发白胡子灰袍,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小姑奶奶”先开口:“老头儿,你哪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山芜比着手中的断发:“这是你给任家新妇鲁氏之物?”
  任家、鲁氏,鲁氏、任家……“小姑奶奶”回忆半天才终于想起,暗叫一声糟糕,当初偷懒没能将鲁思静的记忆清除干净,光顾着抹掉自己,万万没想到留下自己的头发如此重要物证。都怪那个鲁思静太贼,一根头发居然做两次使用,早知道便不选她,换个笨蛋的话该省去多少麻烦事。她腹中抱怨,嘴上却矢口否认:“我不认识什么任家什么鲁氏,也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咱们素昧平生,别来烦我!”转身疾走,却被山芜一个定身咒给定住,动弹不得。
  她怒视山芜。
  山芜不为所动,缓缓道:“此物燃之有异香,现红光,不同于常人发质。由此可见,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你来自魔族!”山芜一针见血。?
☆、魔族公主(上)
?  突然“小姑奶奶”激愤异常:“臭老头儿,你快放开我!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啊——”“小姑奶奶”仰天一声长啸,瞬间双眼变得血红,射出两道红光。此乃她生平首次魔性大发。她四肢虽被定住不得活动,一头黑发却无限生长,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冲向山芜,去势汹汹,杀气重重。结果,被山芜指尖的一星三昧真火给烧得仅余齐肩长短,发尾处留下一个个的红疙瘩,异香四溢。她“哇”地哭得震天响,不依不饶:“臭老头儿,看你把我头发烧成个什么鬼样子,丑死了!你叫我怎么见人!你赔我头发!赔我头发!”
  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魔族可活千年,看她不过百岁,想当初神魔之战时大概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人之初性本善,魔之初也绝不该是恶之源。山芜动了恻隐之心,和声劝道:“头发毁了可再长长,命没了则一切烟消云散,什么也留不下。”
  闻听此言,“小姑奶奶”竟安静得不发一言,眼神隐进黑色中。
  “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担保不为难你。”
  “你要问我什么?”
  “神魔有约,魔族不能擅自出入人间,一百年前魔界唯一的大门——神魔之井更是被封死,你是如何离开魔界来到人间的?”
  “你说的这些我统统不知情。我只记得阿娘生我那天,很乱很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很快我就被封住眼睛和耳朵,有人抱着我不听地跑,加速跑。我睡着了,梦中阿娘同我讲,叫我在人间好好活下去。等我醒来,自己已经身在人间了。”
  “依你之意,你一出生便被送来人间?”
  “是,魔族记忆千年不灭,但我对魔界毫无印象,也完全不记得我阿爹阿娘长什么样子,只因我从未在他们身边待过一天,从未在魔界生存。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被送来人间,我只知道阿娘叫我在这里生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小姑奶奶”自始至终平静,仿佛是稀松平常之事,但那一份顽固的执着,单纯的信念,却深深刺伤山芜。
  她是神魔之战后魔族唯一的幸存者,也许当年正是她阿爹阿娘拼死将她送往人间,才得以保住她一条性命。她不谙世事,一无所知,何其无辜!她是人也好,是魔也罢,她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神魔之战,神魔之战……山芜喃喃念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耶非耶?孰是孰非?”
  “小姑奶奶”不耐烦叫一声:“喂,老头儿,你傻啦?”
  岂料山芜哈哈一笑:“傻了好!傻了好!”
  “你有完没完?你问的我全照实说了,你几时放我走?”
  “你走去哪里?难道你不想回魔界?”
  “我当然想。不过我阿娘叫我暂时不要回去,我自个儿也不清楚回去的路。我想用不了多久,阿娘和阿爹会来接我回家的。”
  “若他们不来呢?”
  “小姑奶奶”认真思索半晌,坚决摇头:“不可能。魔族可活千年,只要我好好活着,会等到阿娘来接我的那一天。”
  一百年前魔族“小姑奶奶”初临人间,乃襁褓中一婴孩,双目血红,身具异香,因先天不足身形小如萝卜,但天生会爬会坐会说话。人人见而奇之,惧之,视为异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无奈她躲进人迹罕至的山洞里,与野兽为伍。凶猛的野兽虽不敢靠近她,但她无甚力量,也不能拿野兽充饥,肚饿时只好下山进村寨里偷东西吃。她不食素,年纪太小也啃不了肉,饮血最佳。然对她而言,猫狗体型过大,老鼠个儿小不经喝,鸡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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