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川是个黄女孩

太平洋探戈 第五章(1)


那个春节演出之后,毛丫果真引起了北京一个军队杂技团的注意。她给他们私下里又表演了几回。杂技团认为她踢碗的确踢得不错,可有她不多无她也不少。她的年轻倒是她最大的优势。因而他们便把毛丫暂时收下来,作为试用演员。
    毛师傅想,试用就试用吧,他会加紧训练毛丫,让试用变成录用。毛师傅向县城文化局一连递交三四封医生证明,说是他患有多种慢性病,必须长期休养。毛师傅对县里领导说甭再留他,留也是留一个老饭桶了。杂技团一年比一年不景气,连下乡巡回演出都卖不出多少票。农民们宁愿挤到有电视的邻家去看电视剧。这样毛师傅正式辞了团长一职,到北京专职栽培毛丫。
    毛丫的亲爹亲妈开始对毛师傅很客气。毛师傅有自己的退休金,便主动负担起这家人的伙食费用。他买毛丫做。不久毛丫在军队杂技团分配到一个铺位,晚上演出就在那里住宿,毛师傅便学着烧饭炒菜。毛师傅知道他在这里得好好做个老佣人,好好地贴钱、贴劳力。北京就是支个行军床的空间也很紧俏,因而他在毛丫父母家支的行军床不可以白支。
    这是个旧办公楼改成的住宅。房子空间很大,里面是自己隔出的客厅、卧室、书房。
    厨房在走廊上,同全北京所有这类筒子楼一样。毛丫的屋是书房,床是折叠沙发。毛师傅的行军床很机动,毛丫不在就支在书房,毛丫父母吵架不肯睡一个屋,亲爹就睡行军床,毛师傅只得去打地铺。
    毛丫回来总是在走廊里待着,因为毛师傅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那里。那里搁着炉子和炊具,毛师傅在墙上装了个吊柜,还有一个可以打开合起的折叠小桌,毛师傅用它切菜、读报、缝补。毛丫就把这一小段走廊当做她和毛师傅的家。她在这和老头有说有笑,只要亲妈亲爸一出现,她马上变个人,话也没了,调皮捣蛋都没了。她和毛师傅谈的无非是县城杂技团的那些人和事。比如,八豆开起公司来了,不变魔术了,整天夹着小皮包拿着手机,问他做什么生意,他说:“多了!”
    毛丫亲妈时而从他俩身边路过,发现两人都沉默而焦急,似乎在等她快些走过去,他们的笑声可以续上。每回她在楼梯口一拐弯,就听他俩果然接着聊起来。
    有天傍晚她下班回来,见毛师傅正跟毛丫比划一个饭碗,两人都很专注,没留神到她。她听两人讨论的还是踢碗。毛师傅说他瞧不上毛丫团里的导演。什么“踢火流星”?哗众取宠,三流的功夫用它晃晃人眼还凑合,毛丫是硬碰硬的功夫,用不着掺那样的假。否则都去看火了,腿脚的精彩不都白搭吗?毛师傅越说越激昂,说杂技也跟奥林匹克似的,得拼真的,动作得纯正,水准得有公论。
    亲妈插嘴:“能跟奥林匹克比吗?”
    毛师傅一愣。毛丫不吱声。他们俩都不同任何门外汉一般见识。亲妈脸上涂着脂粉,穿着摊上买来的套装,描上去的眉毛、眼圈、嘴唇和真实的稍稍错位,等于真脸上浮着个假脸。北京大街上有的是这种真假分歧的女性面孔,因而毛丫亲妈绝对不显得各色,绝对的主流。连她上衣垫起的两个将军肩膀,也是一股赢者的威风。她已混到一家中外合资的浴室设计公司去了。“混”字是毛丫背后和毛师傅打趣亲妈常用的词。“她混得还成——混上了个推销部经理,脸上的黄褐斑除一除,她能混上老板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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