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云-青花谱

  叶小昭拼了命把云岭拖到牢门边，扳着他的头让他看向门外，冲他耳朵急切道：“他们又买了新的人进来，有四个黑衣人，你快醒醒！你有什么办法？”
  云岭倚在她身上，一直笑着，恍恍惚惚回了一句：“人真多。”
  叶小昭深吸口气，抓住云岭受伤的手腕用力一拧。
  云岭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僵僵地仰起头：“叶、叶……”
  叶小昭几乎想要跺脚，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凑在门前看。
  一个黑衣人举着火把一间一间查看牢房，打开还空着的。另一个从绳串上解下人来，推进去关上。有人高声大叫着反抗，立刻传来沉闷的殴打声。
  突然之间，火把刷的一下熄灭。
  黑暗里陡然响起各种喊叫。绳子似乎被砍断了，纷乱的脚步声一下涌向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哭号中混着几声闷响，又是嗖嗖的暗器声，扑通倒地声。
  混乱中叶小昭忍不住转身抱起云岭，想拖着他离牢门远一些。
  嘭的一声！牢门突然被人踹开。
  叶小昭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一个黑衣人快步走进来，一把拽起云岭扛在肩上。云岭温顺至极，毫不反抗。叶小昭惊叫着抓住他的手臂往回拽：“你干什么？！”
  那人腾出一只手，不由分说挟着她出了牢门。
  地牢里人影乱撞，奔来跑去，那人似没看到，穿过众人径直走到走廊左端尽头，松开叶小昭去摸索石壁。
  叶小昭惊惧不安，又不敢走开，抓着云岭一缕头发小声道：“云岭云岭，他是谁？”
  云岭头朝下趴在那人肩膀上，晃荡了这一会儿，笑容淡了，终于勉强清醒道：“你是……十四……？”
  没有回答。哗的一声，石壁向旁边移开，显出一条狭窄石阶，石阶两边的山岩上嵌着一盏盏幽暗的长明灯。
  十四大步进去，反身把叶小昭拽进来，又踹开两个想跟进来的少年，伸手在墙上一拨。石壁合拢，地牢中的哭喊声被隔绝于外。
  “我去你妈的十四！”
  十四怒吼一声，扛着云岭拖起叶小昭向石阶上狂奔而去。
  一阵战栗从云岭头上直传到脚，他目瞪口呆摇来晃去，忽然没了呼吸没了心跳。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被灌了药后的梦境，但这个扛着他的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冷汗倒流进了长发，声音发颤：“……韩照？”
  ?
☆、劫后
?  韩照一边狂奔一边说话，半点不耽误：“老子没空跟你废话。你最好闭嘴听着。当时我跟你师父一起杀出来，你自投罗网被抓了，我们没赶上。”
  他喘口气，忍不住吼道：“你脑子被驴踢了吗！有你这么蠢的人吗！”
  云岭被骂得头晕目眩，幸好韩照又接着道：“我想再炸一次昆仑谷，你师父让我混进来找你。他赶着回风和堂，风和堂麻烦大了。他还说你出去后别回山，另外找地方躲一躲。”
  “叶小昭。”云岭断断续续道，“你记一下，我头晕。”
  韩照另一边叶小昭快喘不上气：“好……好。”
  韩照脚步不停：“还有，这批黑衣人怪得很，整天蒙着脸，不像花凝的手下，花凝根本不熟悉他们。他们之间也很少说话。”
  阴森幽暗的地道里仿佛卷过一阵寒风。云岭拼命集中精神：“不是花凝的人？”
  韩照没来由一个冷战：“仁义山庄你师父就发现了，他们好像都是哑巴，只有领头那个能说话。他看他们蒙面还不开口，才出主意让我混进来。我本来路上想把你劫走，但人太多，都挺厉害，我没法下手。”
  他气喘吁吁停下来，松开叶小昭又把云岭放到地上，歇息片刻。石阶依旧往上延伸，还看不到尽头。
  “这条路是他们扔死人的路，没守卫。你师父找了接应。”韩照擦把汗，回头看了眼，又踹一脚云岭，叫道：“你他妈不能自己走吗！”
  云岭瘫在石阶上，混沌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一下子恼羞成怒怒火攻心：“我……你不是十四？！你不都看到了！你问我能不能走？！”
  “对，我知道你走不动。”韩照又冷静下来，拖起云岭扛在肩上，“我就是憋得慌。”
  他又拉上叶小昭，三步并作两步向石阶上冲去。
  “还有，青花谱有四卷，花凝现在只找到一卷。上次我看到解药的那间密室里，花无涯好像还留了什么东西，她折腾完你后就把自己关到里面去。我使了点手段，她这两天换到前厅一间屋去了。”韩照恨恨道。
  云岭颠簸得只想吐：“……叶小昭，记一下。”
  韩照咬牙道：“当时我们太大意，应该把那间屋子里的东西一起毁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
  云岭快晕了：“来得及？”
  韩照不说话了，一路沉默，连扛带拉的把他们弄到石阶尽头放下，又伸手去拨动墙上机关。
  哗的一声，石壁向一边滑开。凛冽山风呼啸着灌进来。云岭坐在地上，微眯起眼睛看过去，韩照逆着天光的身影立在他面前。
  “我不走了。”韩照道。
  云岭愣了愣：“什么？”
  韩照解开外衣，从背上拽下一个细长包袱扔给云岭：“你的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叶小昭：“我偷了一瓶，你们找人看看，弄点解药。你别给他喝！”
  叶小昭接过来，用力点头。云岭梦游似的看着韩照：“你……”
  韩照快步走到山崖边，朝下吹声口哨，又回到云岭身边，半跪下来抓住他肩膀摇了摇，飞快道：“你中的毒有点麻烦。但我听花凝的意思，就算没解药，熬个十来天也就过去了。”
  云岭望着他，忽然笑笑：“说的倒轻松。”
  韩照也笑了：“你没问题的。”
  “真不走了？”
  “不走了。”韩照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峻的光芒，“这次真把老子惹火了。我想摸清花凝还有那些人的底细，把他们彻底端了。”
  他话音未落，山崖下已有三个穿着斗篷的人跃了上来。云岭还是定定地看着韩照。韩照向来都是打定主意就干到底，可他仍然觉得韩照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你不要看我。这些天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要当好人，只有比恶人更恶才行。”韩照边说边迎向那三人。
  为首一个掀开斗篷，竟是青城派的周含烟。
  韩照什么也不说了，也不管周围好几双眼睛，一个箭步上去狠狠抱了她一下。周含烟罕见地没有挣扎，只愠怒道：“你给我放手！人呢？”
  韩照往后一指，笑道：“带出来了。把我打晕吧。”
  周含烟咬着嘴唇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然后一个手刀下去。韩照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了，倒地时脸上还带了点惊讶的笑。
  周含烟转过身，雷厉风行地吩咐两个师弟：“一人带一个，赶紧走。”
  两人上前，一个背起云岭，一个背起叶小昭。云岭回过头：“你们呢？！”
  “韩照要继续留在昆仑谷。”周含烟把韩照拖到石阶上，“我守着，如果有人追出来，我把他们引到另外一边。”
  云岭还要说什么，周含烟刷的一下拔出剑，一双杏眼闪着杀气：“再不走，韩照就白救你们了。”
  云岭和叶小昭走了。
  两个青城派弟子轻功都不错，背着人在山中奔走，如履平地。
  其中一人告诉云岭，从韩家寨回到青城山，周含烟就被白霆罚到后山面壁思过去了。
  仁义山庄出事后，有风和堂的人潜进后山带去口信。周含烟二话没说带他们直奔昆仑谷，在山里潜藏起来，等了好几天才等到韩照的暗号。
  云岭听得头又痛起来：“风和堂的人怎么不直接来？”
  青城派弟子叹口气：“你还不知道，风和堂都在往回撤人了。他们也是没办法，事情闹大了。”
  另一个人也道：“我们白掌门也去了风和山，不然我们哪敢跟师姐跑出来。”
  云岭尽力思索着：“出了山你们就回去，找你们师姐。她要有什么事，我只有提头去见韩照了。”
  两个青城派弟子一直把他们带到昆仑山外的一个小镇，还帮他们雇了一辆马车。
  云岭靠在车窗边目送他们匆匆回去，叶小昭长长叹口气，好像才回过神：“我们去哪里？不能回你家了。”
  云岭收回目光。回风和堂就是给容彻添麻烦。韩家寨烧光了，韩照又留在那么凶险的地方玩命。他想了半天：“清枫客栈，去找凌老板。”
  叶小昭听了，笑了起来：“我知道。”
  云岭有气无力道：“你知道什么？”
  叶小昭道：“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你的。”
  云岭瞧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清枫客栈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惜马车还没驶上一个时辰，就停下来了。
  ?
☆、落魄
?  叶小昭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跑出去好远。片刻后云岭猛地挥开车帘，一头翻下车摔在地上。
  车夫骂了几句，扬起马鞭狠抽一下马，车轮滚动，没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夜色中。
  尘埃飞扬，云岭倒在路边，满脸冷汗撑起身，眼睛赤红：“拿给我！”
  叶小昭站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不。”
  云岭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前踉跄几步又扑倒在地，断断续续吼道：“我知道……你有……给我！”
  叶小昭又往后退了一步：“韩大哥说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