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云-青花谱

我的师父，师兄师妹，朋友，还有……”
  他看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叶小昭只看着他的手：“这个样子，也要去？”
  云岭攥紧右手，点点头。
  叶小昭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云岭一怔，脱口而出：“不行。”
  叶小昭想了想道：“韩大哥他们都能一起去。”
  “他们两个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云岭噎住，半晌才苦笑道：“叶小昭，我连风和山那个你喜欢的小院子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我就是去昆仑谷送死，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叶小昭静静地看着他：“我又不是喜欢那个小院子。”
  云岭愣住：“你明明，你自己说的！”
  叶小昭叹口气，不想跟他说话了，起身走到床边：“我要睡觉了。”
  云岭怔怔地把灯吹灭。青烟袅袅，窗外落进一点幽微的月光。韩照又惹恼了周含烟，追打的声音远远传来。
  突然之间，云岭好像明白了什么，心一下子跳起来，猛地抬起头：“叶小昭！”
  叶小昭坐在床上：“干什么？”
  云岭心跳越发剧烈：“你……”
  “我怎么了？”
  云岭倒了一杯茶，猛地仰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他不停喝茶，叶小昭一直等着他说话。
  过了很久，云岭终于慢慢地，斟酌地，开口道：“你记不记得那时从唐门出来，你穿的那身大红衣裳？”
  叶小昭点点头：“记得。”
  云岭顿了顿，周围空气都燥热起来，心跳得太快，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什么时候，再去做一身吧。”
  叶小昭眨眨眼睛，忽然笑起来：“就做我一个人的吗？”
  云岭尽力平静道：“还有我。”
  ?
☆、进山
?  第二天凌晨，四个人动身前往昆仑谷。
  路上天还未亮，寒风凛冽。韩照一骑当先，迎着风策马飞奔，没过一会儿，他拉着马缰的手都快冻得麻木。
  “云岭，你带没带酒？我快冷——”
  他回头一看，立刻瞪大眼睛。
  云岭骑着一匹马又带了一匹空马，叶小昭坐在他身前，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斗篷里。
  两个人温温暖暖挤在马背上，一齐看着韩照。
  韩照：“哦呵！”
  他掉过头：“周含烟，你瞧瞧他们，你瞧瞧……你冷不冷？”
  周含烟冷眼道：“我不冷。”
  韩照失望地发狠打马：“我后悔了，我就不该教他。”
  叶小昭裹在斗篷里，仰起头：“韩大哥教了你什么？”
  云岭下巴就抵在她脑袋上，哼了一声：“他能教什么。”
  韩照回头瞟了一眼，又瞟一眼，气道：“你在笑，我看见你在笑。”
  寒风中云岭嘴角抽动，手臂搂紧叶小昭，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叶小昭靠在他身前，也跟着笑了。
  韩照转过头，恨恨道：“眼睛要瞎了。”
  一路上他都在摇头叹气，又不住去瞧周含烟。周含烟不为所动：“少来。”
  又到客栈歇息下来的时候，韩照已经失意得像个落魄浪子。周含烟拉着叶小昭进屋去了，他找云岭诉苦：“她又生气了，只不过因为我那晚上……”
  云岭根本没在听。他出神地晃动酒杯，晃了半天，忽然长长叹息一声，脸上浮现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
  韩照说了半天，一抬头，几乎想把他踢到桌下去：“你已经笑了一路，你笑够了吗？”
  云岭回过神，又叹息一声，笑容更深：“没有。”
  周含烟领着叶小昭出来，叶小昭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周含烟告诉云岭：“东西买的少，我也不是很会易容，只有将就了。”
  云岭目不转睛望着叶小昭：“挺好。好像更好看了。”
  叶小昭笑起来，挨着他坐下。云岭转头同她说了什么，她笑得更开心了。韩照瞪着他们：“快吃饭！吃完了赶紧走。”
  一连好几天，云岭几乎忘了他们是要去昆仑谷。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切都变得十分新奇。他跟叶小昭九死一生都过来了，现在连抱她骑马都要莫名其妙笑起来。
  韩照私下里道：“你他妈都要变傻了。”
  云岭心情好得很，不跟他计较。
  韩照恨铁不成钢：“我本来以为你还算风流多情。风流个鬼。昨天我看你想牵她的手，牵成了吗？”
  云岭挥手：“滚滚滚。”
  韩照摇头叹气，想起什么，笑容渐渐凝重：“我以前说，要是你带上她，我带上周姑娘，我们四个一起游山玩水，一定有趣。”
  云岭听了，沉默半天，叹口气：“游昆仑山吧。”
  昆仑山上大雪未停，山外小镇竟挤满了形形□□江湖中人。寒风划来雪花，镇上喧闹异常，各处茶坊酒馆座无虚席，各帮各派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云岭一行四人全都遮了面，混迹在人群中，倒不怎么显眼。韩照压低声音：“来的人比我想的还多。”
  云岭四处一望：“他们怎么都聚在这里，也不进山？”
  韩照冷笑：“没有领头的，一盘散沙。”
  周含烟从人群中挤过来：“找到客栈了。”
  镇上最偏僻的一家客栈里也坐满了人。云岭刚进门，就听到人异常愤慨道：“昆仑谷不是东西！把咱们引到风和山，想一网打尽。那场好杀，我命大，我大哥没跑出来。”
  同一桌有人问：“怪了，难道不是唐门要跟风和堂作对？”
  “唐门？唐门早跟昆仑谷成了一路了。你知不知道那唐少爷，他被自己手下杀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一刀下去，叫都没叫一声。”
  “听说唐炼得罪了昆仑谷谷主，想拿下风和堂单干，结果把小命丢了。”
  又有人压低声音：“那个时候谁抢走了青花谱？”
  桌上所有人互相看看，神情都变得复杂。
  “不知道。谁顾得上看。”
  “但我得到的消息，拿到青花谱的人也往这里来了。”
  “对，所以我也来看看。”
  云岭拉着叶小昭快步走上楼梯，等韩照和周含烟进了屋，他一把关上门，转身压低声音：“韩照，你算错了，这些人不是来昆仑谷寻仇，是来找青花谱的。”
  韩照一点也不奇怪：“我知道。但至少人都来了。”
  云岭气道：“人来了有什么用？”
  “我再想想办法。”
  云岭在屋里踱步：“有人拿了青花谱还往昆仑谷来，来干什么？当时唐炼身边都是高手，那人能抢走青花谱……韩照，这人恐怕不好对付。”
  他忽然停住脚步，因为韩照咧嘴笑起来。
  “云兄谬赞，韩某愧不敢当。”
  云岭瞠目结舌。韩照从怀中摸出一团黑布，抖开来，正是一面绣着青花的黑旗。
  “青花谱是我抢的，消息是我让凌老板的人放出去的。那个时候你在山外面等我，什么都不知道。”韩照得意道，“我还把周姑娘带出来了，我他妈怎么这么厉害。”
  周含烟给了他一巴掌，他笑嘻嘻地捉住她手腕拉到身边，顺势就要亲她一下。
  哗啦一声，桌子也倒了，椅子也翻了。
  云岭顾不上他们，和叶小昭一起看着地上的黑旗：“真的是青花谱。”
  叶小昭点点头：“可他们拿走了也看不懂。”
  云岭放下黑旗，走到窗边默默思索。
  窗外正对着昆仑山，凛冽寒风中，进山道路上隐约有黑衣人影闪过。昆仑谷仿佛也得到消息，全力戒备着。虽然还未与镇上众人起冲突，气氛却紧张起来。
  韩照鼻青脸肿凑到窗边：“你在看什么？”
  云岭回头看他，忽然道：“韩照，你不就是想把所有人都赶进昆仑谷大杀一场？我有个办法。”
  韩照悻悻道：“你的办法通常都是拼命。”
  云岭：“你听我说完。”
  ?
☆、朋友
?  韩照听云岭说完，头都大了。
  “你是说，把青花谱弄成许多份散出去，然后再告诉他们只有花凝才看得明白？”
  他叹口气：“虽然是个办法，但他们要光明正大讨伐昆仑谷，你这理由说不出口。”
  云岭道：“理由很重要？”
  “废话。唐炼为什么能煽动那么多人围攻风和堂？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
  “那你有什么办法？”
  韩照从包裹里抽出黑衣和蒙面黑布，又拔出自己的刀，呵了口气擦了擦，笑道：“不是只有他们才会栽赃陷害。晚上我出去一趟，明天你等着瞧。”
  云岭一把按住他的手：“这里是昆仑谷的地盘，不比风和山那次，你别乱来。”
  韩照不笑了，脱口而出：“他们诬陷你杀光韩家寨，你怎么不说他们乱来？”
  他说到韩家寨，自己也愣了一下，忽然转过头看向窗外。
  云岭慢慢松开手。韩照终于提到了这件事。
  寒风入窗，一片安静。
  周含烟抱着手臂，瞧瞧两个人，一言不发拉着叶小昭走出屋，又轻手轻脚带上门。
  云岭沉默良久，低声道：“如果我没叫你陪我去昆仑谷，韩家寨就不会被连累。”
  韩照将刀扛在肩上，一直看着窗外，半晌才道：“现在说这个有用？”
  云岭低下头苦笑：“韩家寨出事后，我一直想告诉你，却拖到现在。我……”
  韩照回过头，看看他的神情，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不用说了。”
  云岭深深吸气，抬起头仍准备开口，却被韩照抢断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