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棠没有想到再见居然是这样的情景。
东街菜市场上围满了人,正中木搭的高台上灵芝就被绑在上头的木桩上就要执刑,好在灵芝看上去并无大碍,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精神不太好,此刻被绑在木架上,除去她还有几人语棠并不认识。语棠起落之间出手打落了执刑的人,转身守在灵芝的一侧,这才缓缓抬头望去,与高台上安坐的尹倾然遥遥相对,气息一窒,她的心头一震,谁也没有开口。
时光流转,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如此情形,而她心中依旧不可抑止地疼。
尹倾然虽然没有开口,可站在下面的京兆尹却早就反应过来想要借此在相爷跟前露脸,见此大喝一声:“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囚,来人,还不给我就此拿下,如有抵抗就此格杀!”
很快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快速逼近而来,语棠持墨阳护住灵芝,快速从衣服里翻出一道明晃晃的金牌与一道帛书,“大胆!我乃奉皇上之命入京传旨,见金牌如面圣!还不放人!”
闻言果然众人脚步一顿,惧怕地看向京兆尹薛某请示,照理说见金牌如面圣,肯定是好跪下来磕头的,可是谁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京城百官,以前投靠尹文希的棋子早就被尹倾然接手,而后南宫翊得尹倾然拥立太子,并且监国处理朝政,南宫瑾早在几个月之前就没有见过了,谁都在猜测说不是早已驾崩。如今骤然来了一个女子说是奉皇上之命,此事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在尹相一念之间。
见尹倾然淡然自若完全没有表情,薛某大致知道他的意思,金牌真假如何,重要的是尹相想不想让它出现,思及此他再次大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假传圣旨!陛下在宫中养病,如何让你入京传旨!来人,假传圣旨是灭族大罪,给我就地格杀!”
灵芝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这狗官,敢动公主分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又冲着语棠道:“公主,快将我的绳索砍断,我带你杀出去!”
语棠完全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南宫瑾没有骗她,他在卧病期间权利已经被逐步架空,京城已经变天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她一心守在月明楼等候的人,那人再也不会回去了。
“回京去帮助你哥哥,夺回南宫家的帝业,我已经让老五回来了,他会帮助你的。如果实在不能善了,就带着我给你的圣旨退守平江,平江是天宸最富庶繁华郡城,荒废放逐了十年,你去了之后知道怎么处置的。”
“不要尽信你哥哥,我其实是有怀疑的。”
“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南宫家的后人,永宁王之女,天宸最尊贵的血脉!”
“为了你的父亲,守住这片江山!”
她心乱如麻,挥舞墨阳砍了几下还没能将绳索完全砍断,而越来周围的人已经包抄过来挥刀就砍,语棠慌忙闪避,唯恐伤了灵芝又不敢离开,这些京城守卫武功不俗,自然不比外面的流寇好对付,语棠丝毫不敢大意,且无奈投鼠忌器,心中越来越冷。
脑海中千万个念头转过,心中苦涩十分。对方的人手越来越多,时间长了她根本无法支撑,她心中万千念头闪过心神大乱——觉得自己就要虚脱了,要不是眼前刀光如网,也许她已经脱力倒下。
南宫沁在西山别院说,宫宴救你的人,其实不是月大哥,而是尹公子。
江璟说,里应外合是他一手促成的,尹家是他设计灭门的。
南宫瑾说,他在渭阳城退了繁成镇远大军,在沧海月明楼取走了永宁遗书,尹文希经营一世,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玄阴关之后,才认识真正的尹鸣玉。
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预谋,都是他的阴谋?
他在沧海月明楼取走了永宁遗书,为什么我不知道?
取走了永宁遗书!
永宁遗书!
这四个字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刺进去她的心里,猝不及防。
他历经艰辛与我生死与共,是不是就是为了去沧海月明楼盗取永宁遗书入朝拜相,为了架空南宫瑾把持朝政,为了他日篡权夺位登临九五?
语棠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身未伤而心已伤。一切如此明显。她眼前闪过无数昔日场景,栖霞山的暮色四合,月明楼的寒潭映月,平江府的走马观花,泠江界的生死别离,原来都不及封侯拜相来得重要,他的目的不过是权倾朝野。
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如此痛彻心扉过。一口腥味涌上喉咙,她觉得气血倒流,忍不住一侧身救吐出一口血出来。
“公主!”灵芝疯了似的用力挣扎绳索,却无奈眼睁睁看着一众刀剑向语棠招呼而来。
刻意将我留在月明楼上,他必定是不想我到这里来坏他大事,此刻如此无动于衷,想必大事得成也不想我再留在世上了。
语棠发丝微乱,艰难地抬头仰天,苦涩的神情里居然浮出一丝难以言状的笑意,看上去却十分凄苦,想通了一切已经万念俱灰,陡然觉得浮生最苦,生无可恋不如就此了结。
这短暂的一生,在最好的年华里如此深爱那个人,不能自己,不如就这样结束吧!这一刻她心中竟然如此安详。
一切都结束了。
乱刀没有意料中砍在身上,因为高台上尹倾然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信手一拂将身侧童子手中的长剑打了出去,去势之快如闪电一般接下一轮攻势,将一干人等撞开一丈之地,众人见此不敢造次,慌忙跪下不敢再动。
他缓带青裳步履从容地从高台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语棠身前,居高临下静静地打量着她,一时间气氛十分微妙。
语棠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护住灵芝,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一个人可以相信,那一定是灵芝了,她不能再让人伤害到灵芝了。她甚至生出了一丝侥幸尹倾然会向她解释一切。
然而,尹倾然并没有继续走近。一别一年有余,她怎么回突然出现在这里,如今局面不稳,贸然相认只会给她带来祸端。思及此他脚步一顿,不再继续。
身后的行云快速拾起地上的圣旨,查看一遍之后才行礼:“公子,圣旨是皇上亲笔,特册封永宁王之女南宫棠为鸣凰郡主,封平江郡国世袭罔替。”
行云永远都能看懂他眼中的暗示,尹倾然不动声色一礼,神色漠然:“郡主既然回京,当入宫面见太子,传令,送郡主回宫!”
“谁也不许动灵芝!”
“郡主,此人乃是边关战俘,末将可将她暂时收押!”行云毕恭毕敬地道。
语棠护着灵芝后退一步,怒视着行云。
尹倾然眉目浅淡地挥了挥手,示意行云退下。“郡主请吧。”
语棠只觉得眼前尹倾然越发陌生,他终成了那年曲水巷里那个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年轻公子,不再以温文尔雅的微笑颠倒众生,而是换成一种冷峻淡漠的神色,无形的压力引得周遭人不得不顶礼膜拜……
她已经放开了灵芝,灵芝就跟随在她的身后,突然觉得一切很熟悉,不管怎么挣扎似乎都逃不开这座宫殿,她带着江涯的使命而来,为了营救南宫翊而周旋,就在她觉得一切结束的时候,却又听从宿敌南宫瑾的临终嘱托入京受命,大概终此一生都逃不开宸宫,这就是宿命,作为永宁王之女的宿命。
一行脚步伴着无声的飘雪,身前巍峨的朱门大开庄严肃穆,语棠恍然如梦,侧身看着三步之远的尹倾然一眼,他青裳如旧,雪白色貂裘大氅映着略微苍白的脸色,那是可是大病之后的孱弱,语棠心中一痛,纵然心中有千般怨恨,也抵不过这一眼给她带来的刺痛来的真实。行云随在身侧替他打伞,他始终心无旁鹜将目光投向宫宇深处。
宸宫她并不陌生,为了怀旧当日南宫瑾下令册封太子之后就让南宫翊住进了云光殿,传说这是永宁王当日寝宫。南宫翊不曾即位,自然只能在云光殿接见语棠。
“郡主,到了,请!”领路的太监躬身退到一边,身后的护卫也退守两侧。语棠以为尹倾然会就此离开,不想回头看他竟然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行云悠然收伞随着。
“劳烦丞相相送,就此留步吧!”语棠一说完,灵芝便跨出来一步拦在中间。
尹倾然抬眸望着殿前一丛翠竹,神色寡淡如深潭无波,“我亦有要务要与太子商榷。”
语棠轻讽一笑,“丞相权倾天下,内宫自然畅通无阻!”也对,他如今是权相,自然宫中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语毕,也不待他回答,决然转身大步往殿中而去。
尹倾然掀了眼帘望她背影微不可见的浮出一丝欣然,一年不见清瘦不少,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性子虽然收敛了还是没有变,仍旧恩怨分明,仍旧喜怒形于色,仍旧心软纯良,他自然没有错过那一个痛惜的眼神。仿佛不论天地轮转,沧桑变幻东海扬尘,她一如当初率性快意,明媚如凤凰。
入京了也好,眼皮底下自己也能总算能安睡。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语棠进门地时候,南宫翊正坐在案前翻阅奏疏,旁边小黄门轻轻唤了一声,“殿下,郡主到了……”
南宫翊快速抬起头望向语棠,手突然一抖卷册落在案前,他慌忙起身跑出来,途中衣裾浮动还不小心打翻了案的烛台,快步跑过来扶着语棠的臂弯,语声微颤动情地叫了一声“妹妹!”
语棠见他眼圈一红,他果然与那时在永宁府见面时候没有太多变化,“哥哥,可好?”她虽然心中感动。却远远没有南宫翊这么激动失态。
南宫翊不答话,却快速将她拉进怀里拥住,“我很好,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妹妹!”他刚说完余光便瞥到尹倾然十步开外的青色衣裾,以及那双深沉淡漠的冷眸,顿时觉得一阵冷意寒到心底,慌忙退开一步道:“有丞相扶持辅佐,我十分安好。”顿了顿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只好拉着语棠道:“妹妹生得与母亲如出一辙!”
说着拉着语棠一起行至案前扶着她一起坐下,又局促地看了门外一眼,“来人,快给相爷设座。
语棠即知道南宫翊对尹倾然颇为忌惮,或者说是惧怕,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不愤,尹倾然却仿若不知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坐下。
“妹妹既然见过陛下,不知道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语棠知道此事迟早要说,便神色悲戚直言不讳:“圣上在沧远山已经过世!”
她原本想南宫瑾这一年来对南宫翊颇多补偿,前尘已过总归是一家人他大概会十分伤感,熟知南宫翊面色无忧隐隐透着一股惊喜的模样:“妹妹是说南宫瑾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又意识到自己失言:“我的意思是说陛下驾崩?”
语棠以为自己眼睛看错了,“哥哥似乎,并不悲戚?”
南宫翊轻哼一声,“要不是南宫瑾,我们兄妹何以流落在外,父王母亲也不需要下落无踪,妹妹需记得宸宫里姓南宫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语棠一愣,她没想到南宫翊会是这样想的,“可是,陛下不是将一切都已经还给大哥了?陛下驾崩哥哥即位就是天宸皇帝,为何不能放下过往的恩怨?”
南宫翊冷笑一声透着些许阴狠,“妹妹莫要忘记,这天下本来就该是我们的,他们鸠占鹊巢二十年,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语棠心中震惊的同时,惊疑地问:“我进京的路上,听闻二皇子和三皇子被哥哥以谋逆之罪幽禁在北宫,莫非是真的?”
南宫翊居然毫不避讳点头,“确有此事!本宫即位在即岂容他们作乱,此事还多亏相爷……”说到这里故意一顿,改口道:“今日你我兄妹团聚不谈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既然陛下已然驾崩,相爷看本宫定下何时举办即位大典为好?”他对着尹倾然说话的时候可以小心翼翼。
“太子登基,自然越快越好。”尹倾然淡淡一语。
南宫翊大喜,毫不掩饰急切:“既然如此就劳烦相爷费心操办了!”说着又拉着语棠道:“本宫即位之后,妹妹便成了天宸唯一的公主,先帝的册封的公主一律降为郡主,王降为郡王,以后宸京再也人能与我们兄妹比肩……妹妹开不开心?”他说话时候掩不住眉间飞扬快意。
语棠勉强扯了一个笑容,“高兴。”低眉撇了鞋尖一眼,“哥哥与相爷大抵还有事情要商议,妹妹就不打扰了!”
南宫翊这才恍然大悟,“妹妹舟车劳顿,该早些回宫休息,是我疏忽了!妹妹来匆忙,还没来得及收拾寝殿,只好暂且屈居少阳宫偏殿!”
“无妨。”
“来人,送郡主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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