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境逍遥

真是鼎磨鬼？竟猜个正着！
    这老鬼分明是被囚禁在鼎中，非寻常器灵，至少阴谋诡诈无比，让人胆寒。
    李玄怒喝一声，全部法宝都拉开架势，完全一副即将动手的架势，声色俱厉道：“跪拜？呸，装神弄鬼！还不报出名讳，乖乖受死！”
    鬼磨鼎一阵摇晃，绿芒闪烁，倏然变大到丈高，内里浮现出一个丈高的虚影，渐渐凝聚成人形。此鬼浑身缠绕着黑红色的火焰，双目有拳头大小，闪烁着惨红的光芒，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他双目闪烁着冷酷的杀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玄，仿佛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磔磔一笑。
    “小子，若非念在你适才自言自语中尚存几分善念，老夫才懒得理会你死活，静坐一旁乐得看你赔偿上一万天灵石，倾家荡产，再做上数百年的奴隶，磔磔！”
    鬼磨鼎中冒出的老鬼，不知何等实力，气息居然如此骇人？似乎是魔头，又似是鬼体，真是诡异莫测！回想几个月多次使用这鬼磨鼎，他不禁后怕不已。
    “或许老鬼被拘禁鼎中，才无法害人，不然岂会放过夺舍或者吞噬血食的良机？就连以前的那些材料和灵石也都没有吞没，莫非他弃恶从善了？”
    李玄心念电转，心中涌起荒谬的感觉，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老鬼会从善。肯定情势所逼，纵然不甘，也身不由己，才一直隐忍到现在发难。而且观其口气，似乎炼丹之事大有转圜余地啊！
    眼珠转动中，他有些不屑地讥讽道：“哼，你不呆在这鼎中看戏，眼巴巴地跑出来装腔作势，不会是因为惧怕，才出来虚张声势地恫吓一番吧？再看你如此急切，定然是无法如意操纵鬼磨鼎逃脱，徒然以鬼躯拉磨而已，比之世间的驴马！”
    “哇呀呀，好小子，敢污蔑老夫！不怕老夫一怒之下自爆，拉你去做垫背？”老鬼气得在鼎中暴跳如雷，神情狰狞地似乎想将可恶的小子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自爆？这老鬼要是被逼急了来个自爆，那可真糟了！丹鼎品质虽仅是黄级，材质低劣不堪，但有老鬼在，怕也惊天动地，威力惊人！”
    想到可怕的后果，李玄脸色一白，一边驱使法宝围困住鬼磨鼎，一边紧密地护住自己身躯，可不想再有大意，最后玉石俱焚。看着老鬼得意地狂笑，他羞愤不已，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哼，还敢蒙骗人，若真能自爆，恐怕最初绝望受辱之时，就自爆了！若所料不差，你连自爆都不能，否则这般早死，岂不顺了你的心意？观你的相貌，十足的贪生怕生之辈，只能忍受折磨，不然何必在乎小子送你一程？”
    戏虐一笑，李玄心中恍然大悟，对老鬼有了更多猜想，继而试探着嘲笑道。
    “封禁你之人，恐怕也早有防备，偏生让你生不如死，想死都不可能，自爆不了，连心魔都无济于事，想活也不可能，受人驱使折磨不说，还唯恐被人打碎法器，烟消云散！只能傻眼地等到神魂就被抽取消磨干净，就永远消失在天地间，连入得轮回都入不得！”
    仿佛被说中心事，老鬼闻言一惊，继而沉默无言，呆呆望着李玄，露出一脸茫然之色。蓦然，他振臂向天，神情变得悲戚绝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鬼泪横流。
    “老鬼泪如雨下，悲悲切切，活脱脱一副妇人嘴脸，谁说鬼魔无泪？只因未到伤心时啊！”
    看得这等情景，李玄心中古怪，也有些许不忍。虽觉得老鬼虽然可恶，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落得这般下场，可悲，可叹！以此观之，修真界也非是一派祥和，弱肉强食，实力不济，只能像这倒霉鬼般，下场凄惨可怜。不想为人鱼肉，唯有自强，强者为尊，可度过各种劫难，可得清净逍遥！
    “哼，鼎磨鬼，还是暂且不要做妇人嘴脸，看你这等形态，岂不羞煞人，愧煞人？冥冥中自有一线生机，安知你认我为主后，不能打破桎梏，重塑鬼体，到时成魔成妖，还不是大有机会……”
    老鬼闻言立即惊醒，品味着李玄所说，险些从鼎中钻出来，气得暴跳如雷，“你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当真是说得神仙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认你为主，我呸，好生不量力，不过一蝼蚁耳，也敢口出狂言……”
    老鬼受到撩拨，当场发飙，言语充满鄙夷，李玄丝毫不因此发怒，而是更加从容，“哼，不认主，不受我驱使，那就是一个厌物，让我如何放过你，平白让你逍遥自在？”
    老鬼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李玄咆哮道：“哼，想让老夫认主，就是老夫愿意，可你能做到么？你打破这丹鼎或许容易，但想隔着鬼磨晶让我认主，纯属痴人说梦！若有如此手段，能让老夫脱困，即使任你为主又何妨？”
    “有人会贪图这鬼仆，诱惑之下为这老鬼解困，封禁老鬼之人恐怕早已料到，岂能让人轻易得逞？”
    李玄颇有自知之明，知道确实如老鬼所说，至少暂时做不到，这样一想未免有些泄气。可是放任这老鬼，他又着实不放心，不安心，不甘心，也不舒心。谁知道哪天这老鬼会跳出来坏事，是否还有什么手段未使出来？
    不过老鬼只能躲在暗处以炼丹之事要挟坑人，几个月没有夺舍吞噬一类的举动，显然也说明他翻不起大浪来，不然哪里会如此安分？
    “鼎磨鬼，想必你有事相求，呃，或许是相商，不妨说出来，免得浪费唇舌。当然，无利不起早，你肯定清楚，不要怪贫道欺辱你！”
    鼎磨鬼被拆穿老底，不由哑然，又见李玄愈发从容，心中不免失望。但想到要商量的事情，他又来了精神。
    “小子，算你识相！老夫看你还有三分厚道，才出来见你。只是想与你约法三章：其一，炼丹可以，不过所赚取的晶石，我要六成，需要兑换成魂石，交付于老夫；其二，不可侮辱老夫，一切维持礼数，不可毁坏此鼎，这是老夫寄身的庐舍；其三，异日你若得道，要将老夫解救出来，不许加害，随意老夫去留！”
    李玄心中翻个白眼儿，这真是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真当人是傻瓜！老鬼死要灵石，要换成魂石给他，难道这东西对他有大用处？
    “第二条，第三条皆无妨，第一条却是不合情理。炼丹材料，出售的门路，各种凶险，都是小子承担，岂非是亏本买卖？何况还要保你平安，将你解救出来，随意去留，真是岂有此理？这姑且不多细说，你的来历，品性是否信得过？是否有朝一日反噬？你的对头是否会找上门来，挥手间将小子灭掉？不如这样，我也不与你纠缠，干脆将鼎卖到万宝斋，你再去找别人碰碰运气？”
    鼎磨鬼语塞，踌躇着闪烁着红色的双目，焦急道：“李玄，纵使知晓老夫的来历，有何好处？既然如此，不如暂且只作一笔交易，老夫助你炼丹，要五成净利，兑换到魂石！另外，老夫亦可助你早日筑基，但每次都需事先支付一定的晶石作为补偿！”
    李玄听到老鬼所说，也感觉到是暂时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双方各有顾忌，各取所需。眼珠转了转，他点点头，试探道：“就依前辈所言，只是前辈如何称呼？能否出鼎帮助晚辈御敌……”
    见李玄改口称呼前辈，大体答应下来，鼎磨鬼哈哈一阵鬼笑：“李玄，老夫困于鼎中，有三不出。一是法力无法出鼎，只可借鼎施法，而此鼎情形只是黄级，遇到高手轻轻一指，老夫就化成灰了，所以御敌之事无法做到！”
    李玄闻言微感失望，但也放心了许多，暗道这样才更合理，符合封禁者的初衷。不然这老鬼少了约束，岂不是大有机会兴风作浪，甚至脱困？“既不能出手御敌，也即日后安危全靠小子了？”
    “不错！二不出，真念不能出鼎，老夫将真念放出鬼磨晶，也要忍受无边痛楚，受到阵法和鬼磨晶的消磨，消耗太大。若经常与你交谈，恐怕不等你弄到魂石之日，老夫就化成灰了。所以涉及这一点的，老夫无能为力！”
    真念不出鼎，无可无不可，随他去了，李玄点点头，也未反对。
    “三不出，此鼎不出面，老夫不显身于人前，否则徒然招惹麻烦，你担待不起。”老鬼说完三不出的条件，血色双眸就盯着李玄，等待他的答复。
    “前辈就居于幕后，一边指教，解惑，一边且先帮助晚辈炼丹，如此可好？”鼎磨鬼的三条，说穿了就是不出手，不出鼎，不出面。李玄对此也不甚在意，暗想这样再好不过。
    这样，两人协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确认了交易的细节。每月炼丹，不得超过半月，也不超过万枚之数。不论等级品质，但不能超过黄级丹鼎的承受范围。
    老鬼要求每次交易都需事先付灵石，声泪俱下地据理力争，十足一副守财奴的嘴脸，让人哭笑不得。李玄装作无奈状，顺势答应下来，心里则了开了花。
    “有这老鬼心甘情愿的出来操纵鬼磨鼎，炼丹的成功率将会提升许多倍，看来今后完全不必担心天灵石了，即使元石，真石，甚至是魂石，也都大有机会啊！”
    而且这样一来，双方形成了长期的生意关系，而且有很多厉害在其中，到也不担心对方随意翻脸毁约。不过他也须有所防范，等到赚取足够的晶石，若这老鬼心怀叵测，就将这老鬼卖掉，给他换个人家。
    达成交易后，双方交谈就融洽了许多，老鬼一张鬼脸上露出了欣喜，只是这欣喜之色看起来颇为诡异。
    “李玄，老夫将一些情形告知你，以后行事时，尽量有所提防。老夫乃是三千年前星辰洲的魔修，道号生生老祖，位境虚劫，也曾是万魔渊的魔修巨擘之一。当年生生老祖我在万魔渊风光无限，威名赫赫，号令群魔，一朝不慎，就遭到算计，被人生擒后毁了道体，拘出了元神，万般折磨后被封禁在鬼磨鼎中，作为器灵驱使……”
    李玄难辨生生老祖所言真伪，但观其神情颇似回味当年的风光，也不禁感慨唏嘘。他震惊不已，一时间心绪极为复杂。
    “对头用鬼磨晶将老夫元神封禁其中，又布下大阵与元神融为一体，不停地抽取其魂元维持阵法运转。可以说，只要老夫元神不灭，阵法就无法破除，自然也无法脱困。而这阵法的另一个作用，就是控制役使老夫元神去炼制丹药！”
    生生老祖浑身的乌黑色的魔焰高炽，惨绿的鬼体翻腾不休，说话间神色无比的狰狞，杀气滔天，或许是想到无法摆脱牢笼，神色又沮丧起来，进而心灰意冷，双眼空洞而迷茫，失神地颤抖着嘴唇。
    良久，生生老祖恢复了清明，见李玄有同期之色，自嘲道：“鬼磨鼎的品阶虽低，材质也差，却恰好用来炼制数量庞大的低级丹药。像驴一样驱使，像鬼一样抽取魂元，着实把折磨老夫当成了一种乐趣。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数十年后，鬼磨鼎被一个小魔头偷取出来，开始以化晶鼎的面目辗转在不同修士手中。三千年下来，也不知换了数百位主人。小子，勿要做那般嘴脸，修士经历劫难乃至身陨都很正常，甚至消失在天地间也没有什么好怨恚的。只希望你相伴老夫的时日长一些，不要三五载后就身死道销，平白浪费老夫一番唇舌！”
    李玄点点头，心情有些萧瑟，莫名的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真途多崎岖，充满劫难，孤寒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