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境逍遥

墟市内的气氛仍旧莫名紧张，很多修士见风色不对，已然脚底抹油，人气愈见低迷。
    转眼间两月过去，李玄虽知形势有异，却碍于身份地位没有消息渠道，即使多方探听，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几次试探妖女胡嫣和虎大富，也没探出口风，这让李玄颇为无奈。
    这期间，生生老祖为了早日获得魂石，似乎毫不在意魂元抽取，不停催促加快炼丹，早忘了最初每月一万枚集霞丹的约定。
    每次听老祖唠叨，李玄都鄙夷这老鬼为了魂石简直不要命了，暗暗乍舌不已。再一想生生老祖不停被抽取魂元的情景，他心中的恶寒实在无法言表，只能感慨一番，“有晶石诱惑在，鼎磨鬼也实属正常！”
    感慨之余，他也乐得将炼丹生意继续下去，趁机再狠狠赚上一笔，才好走人。
    或许是天意作美，墟市人气虽然暗淡，但这集霞丹的生意却极好，每月能赚取上万的天灵石。除去分给生生老鬼的一半，李玄到现在已经积攒一万八千天灵石。这等赚取的速度，他以前做梦都未曾想到过。老鬼也有了一万三千块天灵石，每次叫苦不迭的同时，经常得意的怪笑。而妖女胡嫣自然也生意火爆，每次交易时都笑容满面，将李玄好生招待一番。
    李玄心下狐疑，不知妖女将丹药卖到何处，又卖给了哪些修士。按理说，丹药的价格再便宜，也不会有多少低阶修士买得起，仅是翠秀墟市应无法消耗。至于胡嫣究竟赚了多少，他也懒得理会，更不会心中肉疼。
    这一日，李玄来到墟市，准备测试一下自身的天赋，也好为日好做些打算。从来到墟市到今日，已经半年多了，他对墟市已较为熟悉了，一路飞行，很快就来到了地方。
    在店铺区有一座四层木楼，悬挂的匾额上书“凌云阁”三个朴拙的大字。凌云阁以测试天赋为生意，主要面向低阶修士，在墟市内倒是有不小的名声，据说信誉极好，从未出错。
    此时，凌云阁门前已有数十个低阶修士，李玄交纳了半块黄级灵石，就领取了号牌，找了个座位耐心等候。
    人群中，有稚龄童子，有少年男女，有青年和少妇，有汉子和妇人，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服饰各异，贫富气象不同，气息强大者有之，弱小者有之，但多数人都有些神情紧张，不时用双目扫视着楼门口。
    这时，一个炼气期老者领着一个小童走出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喜色。
    旁边一人见状，或许心中有了猜测，连忙问道：“马大哥，看你满脸喜色，定是令孙天赋卓绝了！”
    老者见众人都眼含嫉妒和艳羡，不禁感到扬眉吐气，激动得脸上满是红光，“李老弟，小哲资质还算差强人意，不过五品火、木双灵根而已，惭愧啊，惭愧！乖孙，赶紧拜见你李爷爷……”
    他嘴上说着惭愧，神情间哪有一丝一毫惭愧之色，反而尽是得意。连着那六七岁的小孙儿，都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之色，看向其他的同龄小童做着鬼脸！
    “五品，竟然是五品！”
    “火、木双灵根啊，啧啧，真是好资质！”
    众人纷纷惊呼，神情各异，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好奇者有之。
    相识的，都赶忙上前道贺，自然少不了一阵欢声笑语。就连许多素不相识者都上前主动示好，有人还当场攀起关系来，介绍孙女给那小男孩认识。
    剩下的少数人，要么是自恃矜持，要么是惭愧失落，还有人窃窃私语，心态各异。
    “朱老弟，听闻这马老头是汶河马家庄的族长，据说灵根不过是最低劣的八品，修炼了一甲子才引气中期！”
    “黄大哥果然消息灵通，这老东西自身不行，生养起孙子却格外卖力。据说有百个之多，经常闹家务，也不见出息一个，不料现在终于有一个五品火、木双灵根！”
    “是啊，愚兄也听说过这老儿的一些勾当，听闻是盗墓贼出身。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将来若拜入中型门派，也是内门弟子，小型门派那肯定就是亲传弟子了！”
    “不错，虽然称不上天资卓绝，但这样的资质还是大有前途的，唉，这老头好运气！”
    “黄大哥何须叹气，令嫒灵慧天成，进境一日千里，十二岁已经引气圆满期了，灵根天赋必定更好。大哥你有福气啊！”
    “嘿嘿，罢了，一起都是天意，好与不好，都是造化，艳羡无用啊。但只要能够进入二三品，哪怕是四品，也是祖宗有灵，老天有眼啊！”
    “呵呵，那是自然！哪怕二三品灵根，肯定会拜入名门大派内门。即使是四品，也有机会，何况小弟看令嫒不止这样的造化！”
    “贤侄的资质也不差，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所谓虎父无犬子，观贤侄的进境，也应该有六品以上的天赋，将来前途一片大好啊！”
    “这七品资质有机会进境筑基，八品有机会进境凝元，九品终生不过引气的前途，无望大道，小弟也怕啊！要是八、九品，就直接带着雨儿回归山庄，寻个灵根女子，早早地娶妻生子了！”
    “呵呵，贤侄绝非下三品，至少是六品，贤弟就放宽心吧，想想贤侄的进境，还有什么好担忧，十八岁的引气初期啊，没有靠什么丹药和灵物，没有人为助力打通经脉，岂能会差？”
    修士天赋，关系修真前途，优劣之间，乃有天壤之别。总体来说，有血脉、灵根、灵骨和神魂四个方面，以灵根天赋者最为常见。灵根有九品，九品最差，一品极佳。除此外，就是传说中万年一遇的极品灵根了！
    李玄听着前边两人的议论，心中苦涩焦灼，只能按捺住起伏的心情等待下去，不觉间竟有些痴了！
    “六十九号！六十九号客官！恭请入阁！”凌云阁伙计的声音再次响起，人群一阵波动。
    李玄陡然清醒过来，举起号牌，紧张的迈上台阶，向阁门走去。
    “哈哈，竟是八品灵根，虽一心向道，也不过是无缘筑基，可怜，可叹，可悲，这老天不公啊……”一个少年神情悲愤，步履踉跄的走出来，狂笑中满是不甘和怨恚！
    李玄心中一惊，避过少年，心情十分复杂，稳着步子进入凌云阁。
    阁内，一个老者正在望着门口，神情也颇为落寞，见李玄进来，上下打量。
    “前辈，请劳烦为晚辈鉴定一下天赋！”
    李玄恭敬施礼，见老者浑身气息内敛，眼中精芒暴射，知道这是一位高人。
    “好，抱元守一，站立于此，行功吐息！”
    老者也不废话，直接吩咐，右手抬起，一枚玉境刹那间闪亮起来，倏忽间变成一人高，无数清光罩住了李玄。
    李玄不敢怠慢，当即按照要求行事，双眼则死死地盯着玉境。
    玉境上光华斗转，青色光华逐渐呈现五彩颜色，随后聚散分合，形成五株不同颜色的灵草形象，散发着光辉！
    灵草影像固定，他感到十分不妙。这灵草也太低矮弱小了，影像淡薄，五株灵草，莫非代表五种灵根，也就是五行杂灵根？灵草的高矮和大小代表灵根的灵性品级？
    “引气初期修为，五行杂灵根，品级九品，小友！”
    老者道出了测试结果，恰如一道道雷霆，击中了正在发呆的李玄，让他一惊，清醒过来。
    “果然，竟是是九品五行杂灵根，奈何！难道终生最高境界也不过引气期，无缘大道？”
    接下来，老者轻打法诀，玉镜上影像连变，继续测试。
    “没有血脉传承！”
    “没有灵骨天赋！”
    “神魂不凝，不彰！”
    修真以来，他虽命运多舛，但从未遭遇过这样大的挫折和打击。
    以前那些年，他也是一路坎坷，却每次都能遇到转机，满意地解决掉了问题，并未失去信心。
    失去双亲，他可以思念之余秉承遗志，顽强地坚持下来。
    被夺去家产，只是些微薄的俗世之物，将来亦可以轻易夺取回来。
    沦为牧童，他也隐忍着，锐意苦修，只为修炼有成，荣辱皆是浮云。
    遭遇青玑子夺舍，一路逃亡，他也能为了一线生机反噬，逃窜着，化险为夷。
    境界瓶颈，他可以苦修，可以炼丹，想尽办法，终于突破。
    遇到二阶妖蛇，他可以动用法器，斩杀之，取其血肉躯体为材料。
    遇到妖女，他可以虚与委蛇，寻机赚取灵石，让身家鼓胀起来。
    遇到生生老鬼，他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斗智斗勇，斗心机，与老鬼周旋。
    虽然预感自身天赋并不太好，但也只认为差了些而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仅是九品！
    所以这个结果一出来，他就傻了眼，不愿相信，然而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终究还是真实的！
    在老者的怜悯之色中，李玄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凌云阁，在熙来攘往的街上，行尸走肉一般的行走着。
    凌云阁内外诸人的神情，讥讽，嘲弄，冷笑，轻蔑，憎恶，戏谑，幸灾乐祸等等不一而足，仿佛一柄柄利剑，刺中了李玄的心窝，让他心中绞痛。
    从小到大，他多数时候还是在修炼，他并未经历多少世事。
    虽然接受传承后心智早熟，间接有了大量的红尘阅历和感受，但仍然是一个怀着憧憬和梦想的幼稚少年！
    即使生活不幸，早失怙恃，没有其他亲人，被强取豪夺了家产，沦为受人轻视虐待的牧童，他也并未失去斗志，心境不受多少影响，即使有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那是因为，他有所依恃，不必太在意，不必争一时长短，总有一日会扬眉吐气，傲视众生，傲视欺辱他的所有凡夫俗子！所以可以忍耐逃避，仍旧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没有去报复别人！
    那是因为，他是修士，甚至是有了高人一等的修为，有了传承和早慧的少年，有修真成仙的梦想在，有成仙的风光在等着他，何必和蝼蚁一般见识！
    一切境遇都可以不在乎，也没关系，都是浮云！
    他所求的，就是能修炼下去，就不会辜负祖宗和父母的期望，就不怕有什么能阻止他！
    然而，传承不足恃，依仗不足凭，修为不足恃，梦想都成泡影和浮云，辜负了亲人在天之灵的期望！
    他觉得天塌了，颓丧万分，悲愤万分，绝望万分，心灰若死！
    九品五行杂灵根，何人愿意收他为徒？
    九品，九品啊，拜入门派，哪怕是再差再小的门派，似乎都没有什么机会啊！
    九品，恰恰就是这个九品，境界就止步于引气期，无缘大道，这是真的么？
    九品啊，九品，哪怕再稍稍好一定，也心中好受些啊！
    难道真要像那人说的，赶紧回家找一具有灵根的女子，繁衍子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