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存在，在我的存在

2003年的夏天，周杰伦发表了自己的第四张专辑，已经成为中国流行乐界小天王的他，特意用自己妈妈的名字来命名这张专辑。其后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里，李沛和王昭在安甄蹩脚的Rap中被迫学会了《三年二班》的全部歌词，只因为他固执地认为这是自己的班歌。直到第二年的夏天，周杰伦的第五章专辑《七里香》问世，李沛和王昭才摆脱了这种折磨，不过，彼时，能在一起互相折磨的时间已经变得格外珍贵。
    仿佛要花光所有共享的时间，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李沛他们跟着地勘院的青年职工们去山里露了营，跟着安甄爸爸去远在南郊的江里钓了鱼，甚至还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夏令营，虽然这个名为夏令营的活动不过是带着他们去伟大的首都特意走马观花地膜拜了一下某几所知名学府而已。看着整个暑假都活奔乱跳的王昭，有时候李沛也会猜不透，不知道这是安于天命的豁达，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消沉。而真正的答案，她和安甄谁也不敢去问。
    快乐的时光似乎总是特别短暂，暑气渐渐弱下去的时候，李沛和安甄被迫带着大包小包和各种叮嘱踏上了新的旅程。在熙熙攘攘、家长比学生还多的宿舍楼下，看到自己来报道的两人，宿管老师都有些惊讶，李沛和安甄相视笑笑，长达一个暑假的劝阻工作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好在成效显著。
    师大附中不愧为传说中的名校，硬件设施完备齐全，软件也不遑多让。正式入住的第一天，后勤部门印制的生活指南就已经派发到手，甚至还有学生会的师兄师姐充当志愿者，领着新生们熟悉了从生活到学习到娱乐的完善服务。等傍晚去吃饭的路上看到宣传栏里历届优秀校友的时候，李沛竟然也升起了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显然，被气氛感染的不止她一个人，当李沛在食堂里发现安甄端着托盘坐到他对面的时候，他正一边心不在焉地咬着胡萝卜，一边闷头研读着生活指南。
    “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不错啊！”
    安甄抬头：“我还说怎么没看见你……”
    李沛伸头瞄了一眼指南：“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研究一下课程安排！”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这里面学问大了，我刚看了一下，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很素质！”
    “很素质？”
    安甄指指指南上的学科安排：“看见这个体艺课了么？郑子晟说这个课每周两节，高三也不例外，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校要将素质教育贯彻到底啊！”
    李沛失笑：“这么快就我校了，你代入得还挺快！”
    安甄挠挠后脑勺：“好不容易考上的，当然要好好珍惜了！”
    李沛赞同地点点头，正准备继续挑自己的胡萝卜，猛然间灵光一闪，才发现漏掉了什么：“你见到郑子晟了？！”
    安甄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对啊，他是志愿者啊？你不知道么？”
    “说你笨呢，还是真笨呢？他被派给你们了，我在哪见他啊？”
    安甄摸摸后脑勺：“也是……”
    “……他怎么样？”
    “当然是一如既往了！你笑什么？”
    “哎！问过之后又觉得问得多余！他最近在干吗，除了学习？”
    安甄不耐烦地戳着米饭：“都说不管这破事，怎么又问我？！”
    “我这不是还没建立起来情报网么？你先撑着点，等我勘察好了，就找新的斥候！到时候你就可以光荣地退下一线了！”
    “我谢谢您！” 安甄奉上一枚白眼：“他确实挺好的，据说已经干掉了好几门课程，准备九月的竞赛呢！”
    “什么叫干掉好几门课程？”
    安甄苦笑：“我有时候也挺羡慕你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自己的圣贤书！他在搞竞赛啊，为了达到奥数那些标准，注定没法和教学一个进度。听他的意思数理化生都要参加，所以课程都要提前自学，然后还要自学大学教材，疯狂地练练竞赛习题集啥的！”
    李沛听得惊奇：“好变态……现在都学完了，上大学了准备干什么？”
    安甄表现出了极大的忍耐，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做科研啊，大姐！科学的道路不止于高考好么？！现在把基础打好了，以后才能攀上更高的科学高峰！”
    李沛难以理解地摇摇头：“……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我们打的基础都是地基，人家打的基础是喜马拉雅山脉！”
    安甄抹抹嘴：“别担心，你也逃不掉的！花泽同学说了，基本上大家都会通过竞赛争取一下保送机会的！”
    “大家都保送了，那高考都是为谁准备的？！”
    安甄眼风扫过周围：“反正不是为了他们。至少，不主要为了他们。”
    李沛看着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们，瞬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一时很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收拾好碗筷，对安甄说：“走吧！”
    周五傍晚的校园果然闲适了不少，操场上已经一派喧闹，安甄跃跃欲试的脸上写着各种向往：“我真挺佩服花泽同学的，一边竞赛一边还能这么疯玩！”
    李沛顺着安甄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了郑子晟瘦长的身影：“我也挺羡慕他的……”
    安甄偏过头：“难得啊！你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而且还是郑子晟！”
    “我怎么就不能羡慕他了？我一直觉得，你看到的郑子晟，和我，和王昭看到的郑子晟都不一样，我今天才发现，果然不一样……只有你抓住了重点……”
    “是不太一样，但是不是重点，就不是我说了算咯！”
    李沛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明白，可是他还这么年轻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
    安甄盯着篮球场，没有作声。
    “我一直担心王昭的风轻云淡都是装出来的，来的时候，她跟我说，她会继续努力的，她的原话是‘既然安甄能从普通班考到省重点，我也能追上郑子晟’，我才知道她是真的乐观积极。可是，你知道么，就在刚刚，我反而更担心她了……”
    安甄看看李沛，又望向操场：“我虽然说过，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可是，人的想法总会变的，既然我现在觉得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以后的事情谁就更说不好了，你能保证他们都不会变么？！”
    “会么？”
    “怎么不会？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恐怕谁也想不到我能站在师大附中的校园里，”安甄说着也自觉有些好笑：“而且，竟然还和郑子晟讨论了竞赛问题！”
    “所以，是我杞人忧天了？”
    安甄摆摆食指，换上了久违的赖皮模样：“No! No! No!至少现阶段来看，郑子晟是不太可能滑落到王昭的水准的，所以那个死胖子奋起直追都不一定来得及！”
    李沛无语地推了安甄一把：“你能不老在别人满怀希望的时候兜头泼一盆冷水么？！”
    “我说错了么？！郑子晟的高中课程几乎都学完了啊！就是从今天开始天天只打篮球不学习，王昭少说也要两年才能赶上他的进度吧，何况，他们之间的差距难道就只有时间么？”
    “是！我知道还有智商！求你别说了，给我们这些人一点活下去的勇气吧！”
    安甄伸了个懒腰：“你知道就好！还有，操心好自己吧，听说今年要设立什么国际班，到时候说不定要考试，考上考不上不说，别给家乡父老丢人！”
    李沛绝望地瞪着安甄：“这才刚开学，就没有一点充满希望的消息么？不如你一刀杀了我算了！”
    安甄呵呵笑着跑开：“我回宿舍问问有没人带篮球来了，拜拜！”
    “你不是足球小将么？！”
    安甄的声音渐渐变远：“可乐喝多了，偶尔喝下雪碧嘛！”
    李沛失笑地看着安甄消失在树林间，回头看了一眼篮球场，郑子晟的身影正腾起在半空中，手里的篮球瞬间飞了出去，划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砸在篮筐边缘，飞快地绕了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入篮，周围想起简短轻快的欢呼，淹没了篮球砸向地面的闷响。李沛看着远处云霞交织的天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