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白头

8 第 8 章


碧空苑的大火一直烧到天明方歇,院内的大多东西都成了飞灰,安错错的尸体在她的房内被找到,已经是一俱焦黑的尸骨,尸骨的脖子上带着她从不离身的金刚,晚秋一看到那金刚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是认得这号称南朝最硬的东西的,整个南朝只有两颗,一颗已经随逝去的太后进入了皇陵,另一颗便在安错错身上,这是安错错一出生时就被太后赐予的,是她的护身符。
    夏天无自然也知道安错错被赐金刚的事,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将尸骨上的金刚拿起来,夏天无看着焦黑的尸骨良久,又沉默的走了出去。
    “少爷,”夏管家守在一堆废墟之外,见夏天无出来了,忙迎上去道:“少爷,火的起因已经查到了,是,是夫人自己放的,昨日夫人挑剔饭菜难吃,便遣了晚秋姑娘去做,等待的过程中,暗处的侍卫们看到,夫人大概是觉得无聊,用手中的箸在烛上燃烧,烧着烧着,便受了惊吓一般将手中烧着的箸扔了出去,正好扔到了一边的屏风上,引燃了屏风,才引起这场火灾。”
    夏天无握着金刚的手寸寸收紧,他曾说过,这碧空苑,除了他和晚秋之外,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原来,你是可以不死的,手中的金刚刺痛了手掌,有血从紧握的手缝中流了出来,夏天无看着院子里烧得只剩一半的银杏树沉默良久道:“夏管家,准备一下,夫人的葬礼,办得越大越好。”
    “真的逃出来了吧,从今以后,就要和那样的日子说再见了,”在京都城郊的小树林里,安错错看着身后的京都轻声低语,这一场大火是掩饰她离开最好的方法,碧空苑内有通往城郊的密道,是她上辈子无意中发现的。
    策划了这么久的离开,银子,路线,方向,包括火中的尸骨,都是她这三个月一点一点的完成的,她信不过任何人。
    心里初醒来时的那些恨意,已经被现实掩埋,这不是上一世,她恨的人还没来得及对不起她,所以,远离一切是非,干干净净的活着,是她觉得最好的生活。
    走到和车夫相约的岔路口,马车早就停在了那里,见到她的身影,车夫高兴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安姑娘,往这儿走。”
    安错错弯了弯唇,车夫的样子明显逗乐了她,这是她探路时遇上的一个心眼很好的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叫阿四。
    阿四的娘病了,没钱买药,阿四准备把马卖了,但又舍不得,牵马去卖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了出来探路的安错错,安错错得知了他的事,很喜欢他的孝顺,便把身上的银子分了一点给阿四,让他去卖药。
    但阿四的娘已经病入膏肓了,阿四买来的药还没熬好,就撒手人寰了,阿四用买药剩下的银子把他娘葬了,就牵着马到之前遇到安错错的地方等她,要把马送给安错错,还她的这份恩情。
    安错错在这里遇到阿四,得知了他的来意,自然是拒绝了,只是一个小忙而已,况且,她也不会骑马,要来也无用。
    阿四却执意要安错错收下,不然就不肯走,安错错拿他没办法,想到自己跑路时还需要一个车夫,就对阿四说她不要他的马,不过要是他这么想报答她的这份恩情,那就在一月后的今天,赶着马车到城郊的小树林里接她,把她平安送到江南,这份恩情也就还了。
    阿四答应了,今天一大早就在这守着了。
    阿四见安错错笑了,也对她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
    安错错见了阿四那个憨憨的笑,心情明显变得很好,借着阿四的手上了马车:“我们走吧。”
    “好勒,姑娘坐好了,驾~”
    马车一路向南而去,马车驶得平稳,安错错坐在平稳的马车上,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昨夜她在地道里走了一夜,彻夜未眠,这下放下心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在安错错睡得安稳的同时,夏天无却在丞相府中,承受着她亲人或真或假的愤怒。
    安丞相听到他最厌的女儿葬身火海时,面色是有一瞬的茫然的,死了,简简单单,一场大火,便烧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的厌恶,一朝成空,安丞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不难过,也没有觉得欣喜,平平淡淡中,看着夏天无满含歉意的脸,心里竟然有一丝愤怒。
    他的女儿死了,那个野蛮人的儿子怎么还在呢,他讨厌那个女儿,不就是因为太后把她许给了那个野蛮人的儿子吗。
    可是现在他的儿女死了,野蛮人的儿子还活着,安丞相的心里,突然就为安错错不值起来,异常愤怒的看着夏天无。
    同安丞相的复杂情绪不同,安错错的死,安夫人最关心的,是晚秋有没有把她所要的东西找出来,当然,心里不难过,面上却是要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指着夏天无说不出话来。
    安新月来到大厅时,看到的就是安丞相愤怒的看着夏天无,她娘则一脸悲伤过度的模样,正在默默垂泪。
    安新月的步子不由得放得很轻,“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姐夫怎么也在?”
    夏天无还没来得及对安新月说他的来意,一旁的安夫人突然一把抱住了安新月,悲声道:“新月,你大姐她,她死了,呜呜呜......”
    “什,什么?”安新月的脚下有一阵的不稳,“大姐,她,怎么会?”
    夏天无把昨夜碧空苑失火的事又说了一遍,安新月听清了事实,总觉得不对,质问道:“姐夫,你既然知道大姐她精神不对,为何还要让她一个人住?”
    夏天无沉默半响,道:“是我思虑不周,这件事情,我会给岳父大人一个交代的,”
    “好,老夫等着你的交代,管家,送客!”
    夏天无走后,安新月一脸不解的看着安丞相,“爹,你怎么这么急着赶姐夫走,大姐的事,”安新月的话未完,见她娘给她递了一个噤声的眼神,便止了声。
    安丞相将安夫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的挥挥手让她们母女先下去,他要一个人静静。
    “娘,你说爹是怎么想的,大姐的事,女儿总觉得没姐夫说的那么简单。”
    回到安夫人的房里,安新月开始问起大厅的事。
    安夫人进屋前还是一脸悲痛走不了路的模样,待进了屋,马上换了一副模样,冷道:“大概是她疯病犯了,伤了夏家的人,夏家惩罚过了头,便弄了个毁尸灭迹吧,我现在担心的,是晚秋有没有找到缱绻,之前那东西作为太后赐给安错错的嫁妆,一直被内务府严密保管,我们一直没机会下手,现在嫁妆随着她进了夏家,晚秋这三个月都没什么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那东西有没有被她找到。”
    “娘,那个缱绻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它?”
    安新月对安夫人一点都不在意安错错死活的态度感到心惊,她是对安错错有感情的,尽管很多时候她看不惯她的胆小懦弱,但是,那毕竟是她的亲人,看着安夫人一脸淡漠的模样,安新月忍不住问道:“娘,大姐死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安夫人闻言一怔,她的女儿死了,她是该难过的,可对象是安错错,她的出生就是错,许了夏家更是错,死了,也只是终结一个错误而已,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早在太后把她许给夏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她女儿了。
    安新月看着安夫人面上的怔然,心下替安错错不平,“看娘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难过,娘,大姐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她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直到太后去世了爹爹才把她接回府,太后生前对她那么好,是不是因为她是太后的,”女儿呢?
    安新月说不出口,这猜测太过大逆不道,让她不得不噤声。
    “新月,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太让我失望了,朝阳,带小姐回去,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朝阳听到安夫人的命令,忙进门扶着安新月的手,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回去吧。”
    安新月被安夫人这突然而来的话惊得一怔,听到朝阳的哀求,才慢慢回过神来似的,对着安夫人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安夫人看着安新月离去的背影,对着候在一旁的心腹侍女道:“初兰,你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做错了,新月她,似乎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太无情了些。”
    初兰自小跟在安夫人身边了,对安夫人的往事自然了解,听到安夫人这样说,忙劝慰道:“夫人你可千万别这样想,大小姐死得太突然了,所以二小姐才会失态,当年要不是您一时心软,大小姐也不可能活到今天,大小姐她,本来就不该活着的。”
    “是啊,不该活着的,”安夫人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要不是谭优用缱绻护着她,我岂能容忍她活这么久,一个耻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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