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闻清盯着她看了会儿，“姜钰，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姜钰隐约知道她想问什么，果然闻清开口就是，“你爱的到底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还是叶维臻？”
  “他们是同一个人。”姜钰立刻接口，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和考虑。
  闻清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反问，“是吗？那你这么急着找他要答案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开始怀疑了？”
  姜钰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烦躁的迹象，闻清却继续逼视着她的眼睛，问：“如果不是呢？你知道会有这种可能，所以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你打算怎么做？”
  “我——”姜钰抬起头，眼底有些茫然。
  “我来告诉你答案。”闻清一字字缓慢地说，“你发现自己离不开他了，可这个时候却意外得知他很可能不是当年那个人，所以你慌了乱了，迫切需要他给你肯定的答案。但是叶维臻非但没给你答案，他还让你发现了他根本不爱你。”
  姜钰攥着水瓶的手指已经用力到骨节泛白。
  闻清顿了顿，又说：“所以你真正伤心的，是因为他不爱你对吗？”
  姜钰低下头，许久都没再说话。
  答案或许她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段年少时的暗恋虽然漫长，可到底被岁月模糊的不剩多少印迹了。而她和叶维臻之间渐渐生出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但在她可能认错了人，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时，却得知对方根本不爱自己……
  这不仅仅让她感到失望，还让她伤心难堪透了。
  而最糟糕的是叶维臻早就告诉过她，他们的婚姻与爱情无关，所以她只能自己和自己较劲。
  也就越来越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叶维臻。
  “小钰。”闻清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语气软了下来，“你们之间的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你只需要确定自己的心意，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猜忌是夫妻之间的致命伤，拖久了早晚要出问题。
  姜钰愣愣地看着闻清，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
  哪知道姜钰这边还什么都没做，叶维臻就主动找上了她。他在她书房门口静默良久，说的却是：“我明天要到长海出差，大概三天后回来。”
  姜钰原本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要我帮忙收拾东西吗？”
  “已经收拾好了。”
  两人对视几秒，姜钰率先移开目光，她继续盯着电脑屏幕，轻轻“哦”了一声。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是以姜钰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被叶维臻看得十分鲜明。他看着她沉浸在暖黄色灯光中的面容，苍白、疲倦，还有几分淡淡的忧愁，他忽然觉得很不习惯。
  姜钰平时是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她总在他耳边说些令人愉悦的话语，似乎每时每刻眼里都泛着开心的波纹——
  叶维臻叹了口气，“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一点。”
  姜钰也沉默，最后抬头认真地对他说：“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没想明白，你给我点时间。”
  叶维臻不明白，“什么意思？”
  姜钰笑了下，“没什么。你路上小心。”
  叶维臻看她很快又低下头去，刚刚弯起的唇角渐渐平整，眉峰之间还隐隐多了一缕折痕，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什么……他主动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肩膀，将人密密实实地揽在怀里。
  姜钰也安静下来。
  只听他在耳边低声说：“这么久了，再生气就该长皱纹了。”
  姜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眼睛忽然异常干涩。
  叶维臻就是这样的，总让她觉得他在乎她疼她到了极点，可事实上呢？她总会记起那天他说话的样子，他说愿意配合她，那是不是现在也是在给她台阶下？如果她聪明一些，顺着他，他们就还能回到从前的日子。
  可那样的日子，真是她想要的吗？
  守着一份只有单方面爱情的婚姻，真的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多了。
  姜钰再度混乱了，她汲了汲鼻子，“嗯”了一声，试图集中精神继续写稿。
  叶维臻却不容她分心，吻着她耳后的肌肤，低低缓缓地说，“以后我不对你大声说话，也会用心给你买礼物，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避开了那个敏感话题，求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姜钰转过头来，叶维臻用心地俯身上去亲-吻着她的嘴唇，干燥的掌心也灵活地钻进她胸口。紧接着姜钰被他抱起放在书桌的另一头。
  他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好手，以往姜钰根本招架不住，然而今天这突然而至的激-情却并没有让她浑身发热，反倒心底觉得空虚的厉害。她攥着桌沿的手指终于还是松了开来，继而按在他胸口慢慢将人推开了些。
  叶维臻蹙眉看着她。
  姜钰吞了口口水，说：“我还有事情要做。”
  叶维臻低头俯视着她，目光严厉，像是在分辨这话里的真假。片刻后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好，那我不打搅你了。”
  姜钰有种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
  叶维臻眸色沉了沉，忽然抬手指指自己的脸，“那你亲我下，当做补偿。”
  姜钰微愣，但还是依言过去吻他的脸颊。叶维臻却微微侧了下脸，这个吻如愿落在了他唇上。
  她被他抱着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彼此呼吸急促才松开。
  叶维臻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时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姜钰仍然在抗拒他。他隐隐觉得她心里藏了什么事，或许还和他有关？因为他联想到姜钰这段时间来的不对劲，似乎是从那次医院回来之后开始的——
  但他想来想去，又猜不出到底会是什么。叶维臻最后决定，等出差回来以后好好和姜钰谈谈。
  -
  第二天一早叶维臻就走了，因为赶早班机，所以他并没有叫醒姜钰。姜钰醒来时屋子里好像更空了，可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她走到餐桌前，看到上面留了张字条，是叶维臻的字迹——他叮嘱她要按时吃饭。
  姜钰打开冰箱一看，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新鲜食材，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鼻尖酸涩的厉害。
  那一刻她好像就想明白了，她所有的别扭所有的焦虑，其实都是因为太害怕叶维臻不是那个人，其实她是不是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也不管叶维臻是不是喜欢她，她都决心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
  如果……如果他愿意尝试着喜欢自己，她会耐心等待。
  姜钰做好了告白的打算，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她的计划。
  
  ☆、第二十五章
  叶维臻原本说好三天就回来，可到了第三天却忽然给姜钰打了个电话，说合同出了问题要延期。
  姜钰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她晚上还准备了惊喜给他呢？但想到这人对工作的事历来严谨，于是理解地问：“很严重吗？”
  叶维臻那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嗯，不过有办法解决。”
  “那就好。”姜钰说完停顿了下，几次张了张嘴也没把告白的话说出口。
  这种事大概还是得面对面，且气氛合适才行……
  叶维臻也在沉默，或许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闹别扭？僵持几秒，只听他说：“那先这样。”
  “叶维臻。”姜钰在他挂电话前喊住他，“你忙完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叶维臻停下步子，握着手机的手指倏地一紧，“……什么话？”
  “等你回来再说，现在说了影响你工作效率怎么办？”姜钰偷偷笑了下。也许叶维臻知道以后不会给出什么让人高兴的回应，但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慢慢来，他总会在未来的某天爱上她吧？
  但她得让对方知道，她已经在爱了，那个关于幸福的终点，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叶维臻那边安静了一瞬，最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
  结束通话之后，姜钰把手机搁回桌面上，这才整个人都好似轻松下来。她调整思绪准备继续赶稿子，可是刚刚放下的手机忽然又开始震动，屏幕上骤然出现了乔梦婕的名字。
  姜钰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狠狠跳动了两下。幸好接起来时乔梦婕说话很正常，语速平缓，“闻清去临市做采访了，我一个人吃饭有点闷，你来陪我好不好？”
  这段时间她忙着赶稿，见乔梦婕的次数都减少了，姜钰有些愧疚，马上就答应了。
  她乘了出租过去，乔梦婕开门时还朝她身后看了眼，“维臻没回来？”
  “嗯，可能还要晚两天。”姜钰歪着头打量乔梦婕，见她一直微笑着，最近半年她已经不再染发，所以白头发长出了大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她心疼地挽住乔梦婕的胳膊，扶着她往沙发那边走，“你先坐，想吃什么？”
  乔梦婕笑了笑，“你准备下厨？”
  “对啊。”姜钰蹲在她面前，微微仰着头，“所以别点太难的啊，万一到时候做的不好吃多浪费呀。”
  乔梦婕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说：“那做咱们小钰最擅长的西红柿炒蛋，醋溜土豆丝。”
  “再来个三鲜汤？”姜钰用力握了握乔梦婕的手，“等着啊，马上就好。”
  乔梦婕的手有些温凉，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手心滚烫，可手背又凉的厉害。姜钰不由皱了下眉头，起身去房间拿了条毯子过来，仔仔细细地给她盖好，“小姨你累吗？先睡会儿？”
  乔梦婕摇头，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叹了口气，“不睡了，每天睡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