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成海

  虽然被打了好一阵后，身上到处都很痛，随便动一动都能疼的嗷嗷叫，我却依然在他们一来对我动刑时装痛晕过去了。然而这只是第一天。
  第二天的场面好像就有点怪了……
  “嘿，大哥，我看你好像我哥哥啊，可是他很早就死了，唉。你有爱人了吗？你有给她送桂花吗？我和你说哦，××地方的桂花特别好哦！乘这个季节给她摘点，她大概会很开心吧！我告诉你哦，要追女孩子的话应该……”
  “……”
  “那个××酒楼的酒特别香！还有还有……”
  “……”
  “你知道吗，去那个庙许愿特别灵！”
  “啊，那个，我去过。”等下，什么时候聊起来的……
  我突然一手劈向他脑袋:“蠢，怎么可以和犯人聊天。”我随随便便自己松了绑，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没想到一出去居然一群侍卫围堵过来。
  “你是什么人？！此处旁人慎入，没看到标识么？把她押起来！”
  喂，我好像还没说话吧？这是连环陷阱还是怎么的啊？
  当把我押到牢狱里的时候，那个看牢的人愣了一愣，似乎在我的册封典礼上这个人有出现过，他仔细打量我然后开口:“您是钰湘郡主？”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认脸的。”我瞥那人一眼说。
  “之前宫里都传，传您……”
  “能好好说话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没好气地说。果然本性难移，对别人大呼小叫的毛病死也改不了。
  “传您掉入池中，已……”
  “就是死了嘛？”
  “呃……”
  “所以现在我这是在哪里，送我回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一个本来因该是死了的人再次出现会怎样。”
  “……”
  打开宫门的一霎我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过去我逃出宫玩，急得宫里人要死要活的找我，在他们找我累的不成样子时，我出现在宫门口。
  他们一个个都讶异地看着我，倒是凌珲寂第一个赶过来，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我。
  “悠歌，还好你没事。”某个瞬间觉得凌珲寂神色都已憔悴，是为了我么？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有多重要……
  话说回来，我这不回倒好，一回来事情就弄得更麻烦了。本来只哭丧一场的，没想到我并没死，嘘寒问暖之后，就琢磨着要查出陷害我的人了。如此一来，我就得去做口供，时时刻刻要配合调查……以及凌珲寂每天都要叮嘱人给我身上擦药，当初他说亲自帮我擦药时真是没吓我一跳，那岂不是要看光了！我才不干好吗！！总之各种麻烦。真是在这破地方呆够了！
  ……
  “悠歌，你会离我而去吗？”凌珲寂面对着也算是死里逃生的我，引壶对天而叹。
  我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我们所在小亭之外的风景。秋风微凉，红叶满霜，枯黄的树叶簌簌飘落，很美，也干涩得有些凄凉。
  我在心中理了理这些天调查得知的事情，就大概明白过来，那天我走在路上被人打劫，同时有人代替我落水，接着在大家发现我不见时我已到了小黑屋，而宫中有人在水池捞出尸体，被泡很久后有些认不出面孔来，直到我回来时大家准备节哀。
  调查时，还找来了当初在小黑屋里被我打晕的人。眼看事实就要出来了，其他就不是我的事了。
  这下秋莞洢要连累她家人了。
  谁不知道她逍遥宫中，没有人敢惹她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他父亲在朝中地位之重吗？而这权势大了自然会在背后弄些名堂，本来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说什么，而今调查秋莞洢做的错事便把曾经他们自己埋下的罪孽一起翻了出来。
  他们得到了该有的处罚，还有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
  此时仍然是天高云淡，竟看不出世事已历过万物沧桑。
  然而，一间屋里。
  “……父皇，请您准许。”
  “其实朕都知道，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我……”不知为什么那人思索一会儿，“我想留住她。”
  缕缕清风吹过，此刻我站在门口听着这一切，明明不忍心打扰，却如此难耐。我想念我的家乡，想念我的家人，想念着那里的一切，我在这异乡经历了什么，参与了我曾经多么讨厌的斗争，做了当年我不愿做的事，心中之感不是随便能了的，即使这里还有人喜欢着我。如今我该如何做出抉择？
  我咬了咬牙，迈进那屋子。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我从门后走出来，行礼道:“恕臣女冒昧了。”
  “……”
  “我知道我不配呆在这里，我想了很久……你很感谢你们对我这么好，也感谢太子殿下厚爱。此次前来，我只是想说明一件事，希望陛下听后不要怪罪。”
  “你说。”
  “我其实是树浅国的公主。”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当初偷偷溜出来玩，遇见了太子殿下，心生好感，可后来我却被迫要嫁给别人，殿下大概一时冲动便劫下我，带我来此。”
  阳光透过树影在窗前摇曳，就好像在通透的窗户上贴上了金色的窗花，空气里满是新生花草的香气。惬意的清晨，微凉的风轻轻涌动，明明如此盎然的秋景……却微微凄凉。
  “我……是颐约郡主，玉漾的女儿，树浅国，秋葵公主。”我微微哽咽的轻启双唇，话从口中飘出，连同微莫的悲伤，都轻如一缕烟，“曾经从未想过我的母亲有过怎样的过去，也几乎从未见过她，没有人，和我说过她的事，我几乎要成了最最卑微的公主。我很庆幸我的父皇很爱我。陛下，恕我欺瞒您这么久……我，很想念我的家……很想念。”
  “……”
  “你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吗？”
  “知道，又如何？我已经做了，已经在这里经历这么多变故，我的心情难道不合当年我的母亲那样吗，有对故乡的担忧，又夹杂少女的忧愁，那种无法诉说的心事怅然如水流淌……”
  凌珲寂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皇帝看了他一眼对我说:“孩子，你在我们这里受了不少苦吧。朕准许你回到你的家乡，从你踏上你的国家土地的第一步，你与我国便无瓜葛。去吧。”
  “谢陛下成全。”我努力弯起嘴角，心中却不知其味。
  “我送你。”凌珲寂突然开口。?
☆、离人何归
?  凌珲寂一路送我到两国边界处，这里原本是我国的某成吧，现在却是战火纷飞，黑烟弥漫，到底看不出原来的秀丽了。我望着四周，心里不禁微微痛起来。这就是我的国，我的家。我，还是回来了……
  “让开！”
  原本还在交战的双方军队，很和谐地通通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凌珲寂，还有他身边的我，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在一个威风凛凛的人身边越发可怜起来。
  我昂了昂头，牵着缰绳走出两步，然后微笑着回头:“谢谢。”
  我离开得决绝，恰若那个词语所述:绝尘而去，而背后是一片寂静，所有士兵单膝跪地行李，远远还传来别处因战火而生的轰鸣。
  终于，我还是回到了皇宫吗？自己一个人，这样回来（为什么有种很没面子的感觉呃）。
  浅色的衣袂在风中飘扬，站在宫殿的门口，我的心摇摇欲坠，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婚礼那天。好了好了，我在乱想什么呢……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吃了一惊后尖叫着抱住我：“秋葵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晴月好想你啊！”
  “嗯，还记得本公主就好。”我微扬嘴角轻轻地说。
  接下来，殿里的下人，还有国师他儿子都出来了。他们行礼的礼，问好的问好，高兴的高兴，发愣的发愣。
  “悠歌……你，回来了……”还以为，你会一走了之……雍陌离站在庭院树下，微风吹起他的长衣长袂，美得像一幅画。他愣愣的看着我，话语如长叹呵出。
  “是呀……我回来了呢。意外吗？”我突然笑起来，笑得如隔世般恍然，“我想过了，两国交战我怎能冷眼旁观？我既生在树浅，那么便和树浅生死与共，永不后悔。”我淡淡的说。
  “……”他揽过落叶纷飞中的我，“其实，你是因为他才会回来的吧？当初你出宫，误乘上我的马车时我就知道了。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及不上他半分，这里有他的一切，是你永远不想抛开的，是吗？”
  我低下头去，四周只剩下树叶哗啦啦落下在天空纷扬的声音，这满天飞舞的树叶就宛若泪滴，不小心散落风中。
  “不要……再提他了好吗？”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与那时我和空熙哥哥在一起时的那般快乐无法共谈，无论如何我们回不去了，我喜欢他的那一切现在想来却只剩悲伤，“其实我也很想你们啊，想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宫中的每一株草……最想的就是你们啊，曾经在这里的每一天和你们在一起，我都很幸福呢。”
  “嗯……”到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吗？虽然我们可能都心知肚明，可还是没有说出口……雍陌离想着，看看赶路回来疲惫得在他怀中已睡熟的我，安然地又笑了。
  回来后，无论父皇还是国师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责备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来就好。
  然而在这之后我的每一天都很平淡，但每一天的战争都打得很激烈，只是，我住在深深的宫殿里，我感觉不到那种硝烟的气味；也感觉不到生死之间的悲伤，感觉不到意识一点点剥离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灵魂化为一缕青烟；感觉不到，战士们所经历过的，生死忧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