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

9 第 9 章


平西王府,一室静寂,一如秦南当初离开那年,石狮威猛,红灯高照。秦南策马停下,吩咐道:留下大平皇室一脉。
    王爷。众将待要劝,一女子打开帘子,从里面走出一个高贵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娇儿,走上前,道:众位先行下去吧,今日是王爷归家之日,莫要扰了王爷的好心情。
    秦南始终站在门外,久久不曾进去,卫昭带着三个孩子站在他的身后。眼看日头正大,卫昭使了眼色给二儿子,秦休嗖地一声,去推开大门。
    长公主听下人来报,心儿发颤,对着下人道:把他和那妾室,以及那三个孩子给我赶出去,这辈子我只认阿瑾和阿慕和不念。
    管事哪敢将这话回复,慕念正要去落非庄画丹青,见白胡子管家伯伯难为情地站在一群人面前,脚步走上前去。
    管事伯伯。慕念笑容甜美,一双眼睛似会说话,散着光泽。
    胡管事抹了额前汗珠,唤了一声,小姐。
    慕念扫了面前的与兄长有六分相似的男人,狡黠的眸子轻转,她歪着小脑袋,道:叔叔是来攀亲的吗?
    秦南瞅着眼前八岁多的女儿,心揪紧着,他想唤一声阿念,可是,言语到嘴边,没了声音。
    秦念脆生生道:叔叔若不答便是来攀亲的咯,管事伯伯,送客。
    小姐,他是……胡管事觉得他一生都没觉着有什么事比这事难处理,明明是父女,小姐却像对待仇人一样,唉唉唉。
    管事伯伯,父亲不在,除了祖母、母亲和哥哥,我便最大,莫不成我连赶一些不相干的人出去都不成?
    老管事冷汗涔涔。
    不念,你又胡闹,母亲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你便要人将她唤醒来处理?一个锦袍孩童出现在回廊里,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略带训意,如同长辈。
    老管事鞠礼,少爷。
    锦袍孩童走过来,微微点头,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伸出手,不念,过来,哥哥带你去骑马踏青。
    秦念高兴地扑向哥哥怀里,又述说事情的始末,不忘抱怨道:秦家的旁支就是多,这两天也不知来了多少,咱们被关的两年,可没见着他们。
    此话一出,卫昭与身后的两个识事孩童俱是脸色不好。
    锦袍孩童似一点都不觉妹妹有说错,他目光微微一扫,声音疏远而有礼,自带一丝威严,家母已歇,还请诸位回去。他转向管事,继续道:胡伯,莫要让人扰了祖母和母亲休息,我带不念出去骑马。
    老管事点头应是,见少主子不带小厮在旁,他追上去:少爷,怎地不带小厮前去?
    锦袍孩童回头,道:胡伯,自从学会骑马,你什么时候见我带过小厮?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老管事急道。
    锦袍孩童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同往日的。
    恰逢这时,马舍里的牵了两匹马来,锦袍孩童踏上马鞍,一跨便坐定了,慕念摸了摸自己的白驹,欢喜地翻身上马,先行策马而去。锦袍孩童追了上去,他的声音还在后面飘荡,胡伯,告诉我母亲,我今儿给她猎一只狐狸回来。
    秦南回头,早已不见了孩童的踪影。不念,她不念着他?呵!他自嘲一笑,一缕苦涩升上心头。
    老管事低着头,说道:侯……王爷,刚才就是少爷和小姐,他们虽是双生,但是从出生就长得不一样。
    她都没跟孩子提起过。秦南喃喃出声。
    老管家苦笑道:怎么没提过呢,小姐三岁学丹青第一幅画的就是父亲,可是,她不清楚父亲是什么时候样子,缠着夫人要父亲,夫人没办法,不但亲画了王爷的丹青,还为小姐讲了不少趣事,小姐这才做罢。这以后,兄妹俩便变本加厉,想着从夫人那知道王爷的事,夫人整整说了一年。在四岁时,少爷跟一个世家的孩子打了一架后,兄妹俩便都再没问过了。
    当年,出什么事了?秦南只觉心一紧。
    出什么事了?长公主在宋嬷嬷扶着下出来,指着儿子道:你可知,四岁多的孩子被人说成是父亲不要的孩子是什么感受,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十分喜欢庶弟,却从来没见过他和妹妹长什么样时,他心里又是什么感受?阿瑾从他们小时就让他们认知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真儿郎,你明白信仰颠覆,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母亲。秦南跪下,身后伴着他的女人和孩子都跟着跪下。
    长公主冷冷道:我告诉你,阿南,你的嫡妻只能是阿瑾,嫡子女现在只有阿慕和不念。你若敢贬妻为妾,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儿子不会。秦南重重磕头,郑声承诺。
    如此,便好,你出去吧。莫要扰了我们的安静。长公主罢手。
    母亲,祖母不喜我们。五岁的秦休低低地声音落在长公主后面。
    长公主目光不善地看着底下的童子,扫向跪着的红裳女子,威严道:母亲?这便是你们卫国公府教出来的规矩,一个姨娘,能当得母亲?
    母亲。秦南抬头,唤了一声。
    长公主厉声道:只有嫡母方能当得母亲二字,阿南莫不是连这都忘了?
    祖母,请毋辱我母亲。七岁的秦恢挺起胸膛,目光昂昂。
    顶撞长辈,这就是规矩,好好好……都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长公主捂着心口,气得脸色发白。
    母亲,秦南起身,忙要伸手去扶,边喊道:叫太医来。
    你们不出去,是吧,我出去。长公主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母亲。一个绿色的身影匆匆而来,伸手扶着了长公主,沈瑾对胡管事道:去请府里的张大夫过来,说母亲的病犯了。
    她与宋嬷嬷扶着长公主入内,一边宽慰道:母亲休恼,与孩子生何气?待会阿慕不念归来,若是知晓祖母病了,又要担心的难以进食了。
    她的声音一如以往温柔敦厚,从刚才出现,至始至终,她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扫过一眼,秦南晒笑,只望着妻子扶着母亲进去,而他,一无是处。
    秦恢垂头丧气,对秦南道:父亲,我惹祖母生气了。
    秦南拍拍儿子的肩,道:不怪你,你祖母是生父亲的气。
    落非庄的后山。
    秦念垂头,低低道:哥哥,看到父亲,我并不开心。
    秦慕跟在妹妹后面,应声:我也不开心。
    母亲说,即使不喜欢也不能摆在脸上,可是,我真的忍不住。秦念低声念道,在见到父亲的姨娘和庶子时,我更是恨不得跟他们打一架。沉了沉,秦念声音继续低低的:我记得母亲在国子监或是落非庄给大哥哥和大姐姐们上学时,母亲整张脸都是笑着的,我觉得再没女人能比母亲好看……可是,母亲被关了两年……母亲其实比我们还不喜待在封闭的宅子里。秦念嘟噜了一句。
    秦慕看着妹妹的小脸,道:不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会护着你。
    秦念摇头,定定道:我不能给哥哥和母亲添麻烦。我们除了祖母护着,父亲微薄的愧疚,我们什么都没有。
    秦慕轻道:不念,这些不是你该想的,你只要随着心意尽情而为,哥哥会护你无忧。
    秦念点头,展开笑颜,哥哥,我们给祖母和母亲猎一只狐狸。秦念扬鞭,白驹飞奔,秦慕策马跟上,见一只红色的狐狸。
    秦念道:哥,要完整的,莫要射偏了。
    秦慕唇角带笑,抽出箭,瞄准,咻一声,箭如流星。
    不到半个时辰,兄妹便收获颇多,除了两只狐狸,还有些兔子,豹子。秦慕只带了两只狐狸回府,其余的都放在落非庄。
    王光送他们出门,道:马车随你们回去,里面多是珍贵药材。
    秦慕嗯了一声,他知道这些都是母亲铺子在几位叔叔手上翻倍获得的,母亲应是不知,她现在是富甲一方了。
    兄妹俩行至北门,一阵喧哗闹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策马前去。甫一出现,一个白衣脏乱的少年马上跪至他们面前,秦慕,你帮我,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仗着我人大欺你,你救救我大哥,我大哥以前在联名上书救你母子时不遗余力的。
    赵经,你起来,跟我说是什么事。秦慕下了马,走向赵经。赵经不肯起身,哭着道:三天前攻城后,我们赵家人丁单薄,被人抢劫一空,只剩下祖宅,还打伤了我哥。前天,有一个武官说看中了我家祖宅,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就把我跟我哥赶出来了。
    秦慕越听清俊的眉越成一线,他抓着赵经,赵大哥呢?
    赵经抹了眼泪,忙带着他去,秦念也下了马,将僵绳丢给赶车的小厮,跟上了哥哥。秦慕见以前温文儒雅的公子,现在消瘦了不少。曾经,母亲带他和妹妹在国子监时,赵续挺喜爱逗他玩,人也十分好。
    秦慕伸手一指了两个看戏的士兵,你,还有你,帮我将人搬到马车上去。秦慕人小,但世家的教养让他简简单单一个命令,令人也不敢不行。
    哥哥,我们是将他送去落非庄,还是王府?
    秦慕毫不犹豫,去王府。
    王府四处已站满了侍卫,兄妹俩下马,先让驭马的车夫将赵续扶进去。一个将领走了过来,拦着了他们。
    小儿,此处不是尔等可以进去的。
    秦慕唇角微扯,我不能进去,尔等可以进去?青平长公主乃吾亲祖母,国子监沈先生乃我亲母。
    一句话让守门的将领愣住,在他还没回神间,秦慕抬眼,厉声喝道:滚开。将领愣愣神走开。秦念笑出声来,道:哥哥厉害。
    胡伯正出来,见两个小主人回来,笑脸迎上去。
    秦念道:管事伯伯,你让将外面的东西弄进来。她又抬手指了指了胡伯身后的人,道:阿泉,你去请张大夫来。阿福,你带人将两位张少爷安置在梨花园,好生侍候者,要什么药材直接去药房取,我与哥哥先去看祖母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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