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

10 第 10 章


秦恢与父母及两个弟弟立在外室,室内是他的亲祖母,还有他在别人口中听说的嫡母。他的母亲,高雅无双,卫家的贵女,竟甘愿为他父亲的妾。而他的父亲,确实是大英雄。
    两个长相冒似的孩童走了进来,早有侍女端水上前,侍候洗漱,又在隔壁换衣,方才眼也不抬,直接入了内室,举止从容。
    渐渐,他们听得低低得欢笑声传了出来。
    祖母祖母,不念亲自喂您喝药,您得喝。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和甘甜。然后,是祖母和蔼可亲的说话声,我的孙女就是孝顺。对了,今儿出去打猎,猎了什么回来?
    猎了两只火红的狐狸,是哥哥射的,祖母,哥哥马背上的功夫又见长了。孩童绚烂着说道。
    是吗?祖母语气里都是欢喜,她可知,我的骑射功夫一定不比里头谓之兄长的人差。秦恢听得祖母笑声欢快:阿慕,祖母让人送过去的书可是读完。
    昨日读完了,祖母。
    秦恢听得祖母更为欢喜的笑声,“好好好,阿慕能这么短时间读完,祖母很高兴。只是,我的乖孙,这两年,可苦了你。”那是他陌生祖母心疼的声音。
    祖母,母亲说,透过书卷,可以增长眼界,这两年,孙儿懂了很多,若有机会,孙儿想出去游历一番。
    这如何能行,你是嫡长子,以后要继承你父亲的一切。
    祖母,母亲从小教育阿慕,要能者居之。若孙儿能行,定当仁不让;若孙儿不行,定辞之不受。
    能者居之。秦恢惊住,头不小心碰到门柱,发出响声。
    阿慕,跪下……阿瑾,你也跪下。里面是祖母暴怒的声音。接着是浅声的应答,是,母亲。
    阿瑾,阿慕是嫡长子,嫡长,嫡长,这是祖宗的制度,你怎能跟阿慕说些什么能者居之,你这是教坏阿慕。
    母亲,阿瑾并不觉得有错,若母亲之父当年选的是能者居之的嫡次子三王爷,大平定还有中兴之望,不会过后二十年而亡国。声音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阿瑾,住口,你就是这般当母亲的,哪个母亲不是盼着自己的儿子承继高位,你倒好,有机会,还往外推。
    母亲,阿瑾信自己的儿子。若阿慕真有此能,那阿瑾倾尽一身,也会帮他;若其无能,那阿瑾会让他做一平凡人,简简单单。
    阿瑾,你不能让母亲失望。
    母亲……
    阿瑾,去书房面壁三天,将自阿慕不念一岁生辰后至今,阿南写给你的那一沓没看的书信一字不漏看完。
    母亲,我不……
    阿瑾,事情已经存在,你以为,不听不闻视而不见,便能什么当作不存在吗?就算他纳妾,有庶子,你要明白,你是主母,是嫡母,谁都不能越过你去。
    母亲,你不要逼我。
    阿瑾,你有才,但你过于良善,所以,你注定只能在国子监当一个先生。
    “祖母,请不要逼母亲,那一沓书信由孙儿代劳。”秦慕跪求道。
    长公主不理会疼爱的孙儿,道:“阿瑾,好在阿慕性子不类你,若然类你,我不在,你们母子该怎么办?”
    里头,沈瑾满脸清泪,秦慕直直跪着,秦念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长公主一脸哀戚。沈瑾声音哽咽。
    长公主朝外面喝道:阿南,带着你的人走。
    秦南长作一躬,道:母亲,保重身子。
    一声落后,长公主泪流满面,等林嬷嬷说人都走了。长公主用帕子捂着唇,道:“阿瑾,你的心真狠,真狠啊。七年,他写给你的书信,你一字不看,一字不回,一字不问。你真狠啊。”她心疼眼前的儿媳妇,她也心疼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啊。
    沈瑾哭着笑,笑得极为难看,母亲,其实不用看,我都能猜到,有什么猜不到的,我生孩子的前一月,玉城惨胜,是卫昭救了他,用自己的清白身子,不然,秦恢不会只比阿慕不念小不到九月,所以,他即使不能娶她,也要纳她为妾。我该识大体,当一个贤妇;我该接下他的忏悔,善待他的美妾娇儿。
    玉城之战,若我没料错,卫家抽调了五万人马援助平镇,是卫昭之意。卫昭对秦南可真够用心,置之死地而后生。秦南本是成竹在胸之战,最后竟是惨胜。卫昭不但得了救他之名,更是成就了她的美名。偏偏秦南看不出来,他只知道卫昭牺牲自己救他,殊不知陷他于危境的也是卫昭。因为没有男人会认为能够舍命救自己的女人,也是害自己的那个。母亲,我说的可对?
    沈瑾泣不成声,秦念扑下身,抱着母亲,也哭了起来。
    长公主看着沈瑾,是从未有过的严厉,阿瑾,你既然知晓,便该知道,卫昭心肠之毒。你要保有你的地位,如此,则能护孩子周全,保阿慕和不念的地位。
    从长公主的苑子出来,沈瑾眼前一花,险些摔倒,流芳手快,先扶住了她。秦慕和秦念两双小手也将母亲搀扶住。沈瑾感受到孩子身上的暖意,慢慢恢复过来。
    不远处,华贵的马车旁,秦南怀里抱着一个小儿,身侧站着美貌的妻子和两个小儿。他们正目光望了过来。沈瑾无所谓一笑,低下头,见两个孩子对视着,眼底隐约有着恨意。
    阿慕、不念,莫要心怀怨恨,只当是我们看陌生人罢了,这样,心就不会不快乐,明白了吗?
    秦慕点头,秦念抽了抽鼻子,也应下来。
    夫人,马车来了,珍珠喊道。
    沈瑾在流芳搀扶下上去,两个孩子跟着入内,打下车帘。沈瑾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榻上歇息。梦境沉沉,她回到了现代,再没有秦南、卫昭,她活得自在潇洒,有父母,还有相知的朋友。醒来后,她才发现在南轲一梦。
    母亲,你吓着我了。秦念搂着母亲的腰,靠在母亲身上。
    沈瑾的手从女儿发丝上轻滑,她低道:母亲做了一个梦,梦里,母亲到了一个极快乐的世界,那里,让母亲都舍不得出来。
    母亲,只是梦,你还有我和哥哥,你不能丢下我和哥哥。秦念轻语。
    沈瑾笑着,母亲怎么舍得你和你哥哥呢。她眼光去寻儿子,却没见踪影。秦念说道:母亲,我和哥哥回来时,碰到张续大人……秦念简单将事情陈述。
    秦慕看着前来的华贵马车,扬声道,“秦慕邀平西王入外一见。”
    秦南唇齿泛起一缕苦涩,秦慕,他亲给长子取的名,没想听到的不是他唤他一声父亲,而是平西王。
    停。他沉声,车帘打开,人已落。“送卫夫人回去。”
    “父亲,你今日不归吗?”秦休眨着眼问。
    秦南没有回答,罢手,示意驭车而去。
    秦慕举手投足皆是贵族之礼,他双手一摆,道:请平西王跟慕前往。
    秦南目光注视着面前步伐极稳,身体康健的儿子,从他出生,到现在八岁多,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从未抱过他,从未给他喂过一顿饭食,亦从未教过他……这一双儿女,她把他们教的很好。
    梨花园,秦南注视着上面的牌匾,温情道:阿慕带为父来此处是为何事?
    平西王进来便知晓。秦慕举止带着疏离,此时,张大夫进来,朝秦慕禀道:少爷,这位大人有几处外伤较重,恐要休养两月,我会每日前来给这位大人换药。
    秦慕道:多谢张大夫。
    赵经出来相送大夫,见到秦慕,跪下道:经谢过阿慕之恩。
    秦慕侧身,向赵经介绍身边的人:赵经,这是平西王,此次领兵之将,你有何要说的,直接与他说便好,他会为你伸冤。
    赵经小时与秦慕玩得不错,却远没有秦慕成熟,他磕了头,摸着脑袋问,阿慕,平西王不是你父亲吗?你怎也称平西王。
    秦慕瞪他,恼道: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谁允你说了。
    秦南见秦慕模样,似极了曾经在自己怀里娇笑嗔怪的女子,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赵经嘻嘻笑,阿慕,你小时是最羡慕可以让父亲驼着的小儿。
    秦慕甩袖而去。
    秦南从梨花园出来,夜上半空。信步走至熟悉的院落,里面灯火只书房一处通明。纱窗下,映着她与一双儿女的身影,那拍掌而笑的是笑容明媚的女儿,奋笔急书是懂事的儿子,还有她展开双手充满激情边讲边打手势。
    原来,没有他这个父亲,他们母子三人也可如此欢乐。
    王爷,需要我唤夫人他们下来吗?阿巧低问。
    秦南摇头,她不愿见我,不用叫了。
    阿巧附合,是,夫人是不愿见王爷的。
    现在都轮到一个丫头来教训他这个主子了。秦南抚额,略有头痛,慢步离去。他还是往军帐里去。
    王爷,珍珠小步快速上前,递给他一盒子,夫人说物归原主。
    秦南脸色阴沉的可怕,似乎手上盒子有千金重。珍珠福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见他已出了门,直接将门闩上。
    秦南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叠放一沓未拆的信笺。上面都写着沈瑾亲启。他伸手抚上信笺,心似被绞了痛,阿瑾,你真是不会吃亏,我伤你一分,你便还我十分。七年,我们是谁折磨谁?
    接下来的日子,沈瑾除了在长公主处会偶尔见到云淡风轻的秦南,便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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