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似初心

最近几天，李念念过得出奇的平静。
    没有陈俞初。
    没有曾景润。
    甚至连米多，都好几天没见人影，只留了一条信息说出去玩儿了，不用担心她。
    她一个人按部就班的生活，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偶尔去菜市场买菜，还去买了本菜谱，按着那上面的顺序一道道做下来。
    可是很奇怪，做好菜，看着它们被装在白色的盘子里，泛着可口的光泽，却一点吃下去的欲望都没有，然后就放在冰箱里，最后冰箱都被盘子装满了，而她已经没有盘子用了。
    她只能按日期挑选时间最长的菜装到口袋里扔掉。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浪费过。
    负罪感满满，从心口里溢出来，带走了脂肪。
    这样寂静的日子里，她居然瘦了两斤。
    这可是毕业以后从来没有的事儿。
    虽然只是两斤肉，看也看不出来，但她却觉得生活里终于有点儿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了。
    比晚上看更新的韩剧还要高兴。
    曾景润给她的卡片就放在看韩剧的电脑边儿上，那上面写着他的手机号码、家庭住址、固定电话、甚至还有夏达的电话。
    最底下是短短的几个数字，那是一个□□号码。
    李念念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是他的□□好友，闲来无事，就加一下吧。
    她这边儿刚开开电脑，那边儿门就响了起来。
    会是谁呢？
    自己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快递，就是他吧？
    果然猜的没错，正是陈俞初。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来着？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呢？
    李念念兀自出着神。
    陈俞初挑起嘴角一乐：“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李念念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目光落到他的头发上，“你的头发怎么变成黑色了？”
    “这样显得成熟稳重么。”陈俞初站在门口，一手压在门上，“怎么？不方便让我进去坐？”
    李念念想起那个耳光，挑眉一乐：“我还怕你报复我不成？”
    陈俞初摸了摸脸颊：“这倒是个好主意。”
    “进来吧。”李念念侧身一让，替他拿了拖鞋，“最近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
    “你既然这么关心，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我想着，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么，”李念念坐回到电脑边上，手指快速操作着，眼睛盯着屏幕，“再说，若真是出了事儿，地方台的晚间新闻一定会播的，对吧？”
    陈俞初砸吧砸吧嘴，笑了下：“你还真有词儿对付我。吃了没呢？”
    “都几点了，还没吃？”李念念扫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随口答道，想了想，回头问他，“你还没吃晚饭么？”
    “嗯，给我煮个面吧。”陈俞初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屏幕上的操作，那个小企鹅的图标在转啊转。
    李念念“嘻嘻”一笑，跑去开冰箱，取出了两盘子菜来，放入微波炉内。
    微波炉嗡嗡地响着，李念念拍拍手：“陈俞初，你来的真巧，好有口福，来，试试我的新花样。”
    “好。”陈俞初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我先去洗手。”
    他擦干手，坐在餐桌前，将带来的一个小盒子推到李念念的面前，“陪我吃点儿吧。”
    那是个蛋糕盒子，李念念打开看，是华夫饼。
    她一向对甜食没有什么抵抗力，便去厨房拿了个小勺出来，“幸亏我瘦了两斤，否则还真不敢吃。”
    陈俞初抬头看她，半晌，撇撇嘴道：“没看出来。”
    “你没有慧眼，能看出什么来？”李念念挖着巧克力酱，不以为意。
    “刚在干什么？”
    “没干啥，随便上网看看。”
    “那，我是你的□□好友么？”
    李念念咽下一口蛋糕，“好像没有你哎。我之前的那个□□号被别人盗号了，大学时就再申请了一个。哦，对了，之前的那个号码是你帮我申请的吧，能帮我找回来么？别说密码了，我连号码都忘记了。”
    陈俞初看看她，抬手给她抹去唇边的巧克力酱，“好。”
    李念念一愣，旋即笑道：“谢谢啊。”
    “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李念念耸耸肩，“你来有事儿么？就是过来吃饭的？”
    陈俞初吃的很少，这时候便把筷子放下了，擦了擦嘴，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天鹅绒质感的盒子来，缓缓放到她的面前，挑眉一笑：“本来想放甜品里的，但是你这个华夫饼实在是不好藏，巧克力酱看起来实在是很难看，又怕你贪吃，不小心吞下去可怎么办？我想戒指也不会愿意的。”
    李念念扯出一个笑容：“嗯，我也不会愿意的。”
    她摸着戒指盒子，这红色，真喜庆，应该昭示着一段良缘才对。
    打开来看，是很简单的样式。
    白金的戒指圈上镶嵌着两颗心，一大一小，重合着一部分，两颗心应该是钻石吧，一颗看起来很完整，一颗为了配合整体的造型被剜去了一部分。
    不算大，也不算小，看起来既不张扬，也不平庸，透着别致恬静。
    李念念笑了一下：“挺好看的，双心人。不会是玻璃做的吧？”
    “小念……”陈俞初也笑了，“法制新闻看的太多了吧？”
    “好像是哎，一看到什么东西就都往最坏的地方想，是不是心里有点儿阴暗了？”
    “不说这个，你是什么样都没关系，”陈俞初伸手握住了她拿着戒指的手，他的手心里满是冰凉的水汽，“你愿意戴上它，成为我的妻子么？”
    李念念看着他，没再说话，垂下眼眸道：“你等我一下。”
    不想放开她的手，却不得不放，陈俞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站起来去包里拿了什么东西，又走回来坐下。
    两片黑色骨片并排躺在餐桌上，浅蓝色的台布从它们之间的缝隙露出来，仿佛一条安静流淌的河流。
    陈俞初在心里默默念着两片拼在一起形成的四个字，一边盯着李念念平静的神色，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已经给我这个了，新的戒指我就不要了。”
    “可你之前不是还嫌弃它不是戒指么？”
    “嗯，此一时，彼一时么，事物不是出于恒久运动的么？变化也是正常的，”李念念笑了笑，揶揄道，“物理、政治全白学了？”
    “是，跟你的学历一比，我确实跟文盲也差不了多少。”陈俞初自嘲的一笑。
    李念念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句玩笑话他会认真，忙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都是事实么。”陈俞初再傻也看出来她的不对劲，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吧，小念，你想跟我说什么？”
    李念念知道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便先喝了口水，谁知竟然“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这声音在两人异样的安静中显得十分突兀。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妈妈一直想把我培养成淑女，可惜，事与愿违，我连个半成品都不算，她应该会失望吧？”
    她将水杯放下，无意识的在手中转着，然后直直看向陈俞初的眼里：“既然要开门见山，那你能先回答我个问题么？”
    “你说。”
    “好，我只问你一件事儿，我回来以后，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我单位么？”
    陈俞初怔了怔，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这很重要么？”
    “嗯，很重要。因为那关系到你是什么时候送我的花？”李念念指了指垃圾桶，那里隐约还能见到那天被他洒在餐桌上弄脏了的粉红玫瑰干花瓣，“明明就是你送的，为什么不说呢？你明明就住在我的对面，为什么不说？你明明早就见到了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你不像从前在学校那样，拍着我的肩膀，大叫一声‘嘿！李念念，好久不见！’？”
    陈俞初被问住了，反应过来后忙解释道：“那花，是你先误会的。”
    “就因为我误会了，所以你就能用这花来质问我为什么不扔掉？”李念念看着他，“你以为我没想过要扔掉的么？”
    “那你为什么不扔？”
    “不为什么，”李念念耸耸肩，“只是觉得太浪费了。”
    两人陷入沉默，她是没有心思再争论了，陈俞初却不想这话题进入死胡同。
    他酝酿了下，方问道：“小念，以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可，你知道今天几号了么？”
    他见李念念没有回答，便自问自答道：“还有不到十天就三十号了，我最近太忙了，我们还有许多事儿没有做，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李念念侧过头去，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喃喃道：“来不及也好，早就来不及了。陈俞初，你真的还愿意娶我么？”
    “小念，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也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坚定。”陈俞初淡淡笑了一下，“你一直在说我们都变了，现在的你可能跟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不再是完全重合的，可是，对我而言，却都是一样的。就像，刚重逢时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可是慢慢我却记起来你最喜欢吃甜食，还因为这个看过牙医。”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李念念的身边，慢慢蹲下，仰起头来虔诚地看着她的脸，“你瞧，我在一点一点的重新认识你，了解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还可以实现最初的诺言？”
    李念念听后，侧过头去看餐桌上的黑色骨片，那四个分开的字：一生相伴，一股淡淡的悲凉漫上了心头。
    她刚要说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