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似初心

新闻里报道过，对于航空、陆路运输违禁品，国家早有明文规定，易燃易爆物品属于快递违禁品。
    酒精、打火机、香水通通不能走快递，更何况是炸弹了。
    但是，寄件人一栏的那三个字对于陈俞初来说，无疑就是炸弹一样的存在。
    李念念看着地上硕大的快递箱子，纳闷不已。
    他给自己的东西已经凑了一盒子了，这一箱子又是什么？
    陈俞初看了她一眼，掏出自己的钥匙，便蹲了下去，就去滑箱子上面的封条。
    李念念拦住他：“你干什么，陈俞初？”
    “帮你拆快递啊，这是体力活，理应是男人该做的。”
    “我的快递，我自己拆。”
    陈俞初把钥匙递到她手里，“也好。”
    李念念拿不准这里面是什么，却更讨厌陈俞初眼里的神色，好像自己和曾景润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拆就拆。”
    里面当然不会是炸弹，也不是李念念所设想的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而是一个粉红色的长盒子，盒子上还系着一个白色的蝴蝶结，彰显着它礼物的身份。
    打开来看，白花花的一片。
    居然是一件婚纱。
    李念念伸手摸了摸，有白色的羽毛附在上面，轻柔的仿佛空无一物。
    陈俞初也看见了，一伸手就将这婚纱拎了出来，扯着领子一抖搂，一件短款的白色婚纱就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婚纱设计成无袖小洋装的款式，有一根根羽毛被白色的丝线系着，从肩膀出垂下来，错落有致，高高低低的在裙摆下方飘动，裙身上很干净，只有浅浅的蕾丝绣花，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种裙摆短及膝盖的婚纱不常见，李念念也从来没有见过。
    耳边忽然响起了曾景润说过的话，“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难道竟是这个？
    李念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婚纱看，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不喜欢样式繁复的婚纱，他都记得。
    陈俞初瞧着李念念若有所思的神态，脸色愈发阴沉，看向这婚纱的目光也不禁冷冷的，他将婚纱往盒子里一扔，“他什么意思？”
    “嗯？”
    “我就问你，曾景润他给别人的未婚妻送婚纱，合适么？”陈俞初紧紧皱起眉毛，“人走都走了，还来这么一出，有意思么？”
    “走了？”李念念如梦初醒，“学长什么时候走的？”
    “你真不知道？”
    李念念伸手重新将婚纱弄平整，低头说道：“我当然不知道，我跟他不是绝交了么？”
    她这样说着，手指却忽然在婚纱盒底碰到了一角硬硬的东西。
    悄悄挪开白纱一看，好像是一个信封。
    “绝交？”
    陈俞初的疑问让她一个激灵，她默不作声的又将白纱盖住盒底，然后捡起盒盖将婚纱掩住，手指抚摸着白色的蝴蝶结，耳朵听他继续说道：“那这是什么？”
    “婚纱啊。”
    “李念念！”
    陈俞初语气低沉。
    “陈俞初，你不要摆出一副妒夫的面孔来，”李念念面色平静的告诉他，“我不是朝秦暮楚的人，学长也不是夺人所爱的人，如果是，我们老早就会在一起，何必会等到现在？更何况，在我没有下定决心之前……”
    “决心？什么决心？”陈俞初眼里的惊慌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的话。
    李念念张了张嘴，刚想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她看了眼陈俞初脸上的阴霾，暗暗叹了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喂？小姨？”
    陈俞初看着她，不知道米多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见她放下电话就去衣架上取了一件荧光绿的薄外套要出门去。
    “你去哪儿？”
    “陈俞初，我有点儿急事儿，要出去一趟。咱们明天再说，好么？”
    “不好。”
    “陈俞初……”
    陈俞初看着李念念的神情，不由软下心肠，让步道：“算了。去哪里？我送你。”
    “不了，”李念念摆摆手，就去拿盒子旁边的手机，想了想，随手将那封信抽了出来，偷偷装进了包里，“我真有事儿，我先走了，你帮我把门带上吧。”
    说着，就快速的跑了出去。
    陈俞初愣愣的看着紧闭的防盗门，一时没有了反应。
    有自己和她这样的男女朋友么？
    自己认识的女生，哪个不是以男朋友为天，一分一秒都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呢？
    她却怎么见了自己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居然还要避着自己？
    陈俞初想不明白，他站在窗口，拨开淡蓝色的窗帘往下看去，只能看见李念念的荧光绿色一跳一跳的远去，好像一只仲夏夜的萤火虫。
    想起米多跟自己动手的那次，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他的脑子中。
    独自打拼了这么久，他信奉想到就要做到，行动为先，不再犹豫，一转身也疾步奔了出去。
    刚刚好拦到一辆出租车，正跟上了李念念打车的身影。
    出租车沿着主干道开了很久，最后上了环城高速。
    陈俞初认出这是去机场的路。
    已经八点多了，她这个时候去机场干什么？
    很快到了机场，他付了车费，快步跑下了车，四处张望着。
    一个荧光绿色的身影印入眼帘，那是李念念。她正走进机场一旁的饮品店里，玻璃窗后，一张圆桌子旁边坐了两个女人，一个穿着随意，宽松T恤，军工裤，不是米多还是谁？
    剩下的那个，中长卷发披散着，浅灰色职业套装，一个大大的墨镜将半边脸都遮去了，看不出年纪，隔着也远，陈俞初真的没有认出那是谁。
    谁值得小念大晚上的撇下自己跑出来呢？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坐到那两人的对面，却听不见她们的谈话。
    李念念当然不知道陈俞初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只是十分意外，为什么她妈妈会在这里。
    “小姨？”李念念看向米多，语气中满是质询，“是你把我妈妈叫过来的？”
    米多还没说话，米一便摘下了墨镜，闪着光泽的嘴唇一张一合：“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毛躁？看见我来了，连声问候都没有么？”
    李念念挤出一丝笑，郑重其事地对着妆容精致的妈妈鞠了一躬：“您好，母亲大人。”
    “这孩子！能不能好好说话？”米一嘴角上挑，绽开一个得体的笑容，“唉，女大不由娘了。小念，你要结婚了？”
    李念念忙看向米多，米多摊手道：“纸是保不住火滴。”
    “小姨……”
    米多连忙打断了她，起身往前台去要了一杯抹茶奶昔，“我先出去溜达溜达，你娘俩慢聊啊。”
    米一“啧”了一声，在她身后嘱咐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站没个站样，坐没坐样，你看看你，穿的什么啊……”
    米多头也没回，晃了晃后脑勺，高高举起杯子，挥了挥，一手插兜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米一的视线。
    李念念见坐在别的桌子的客人都往自己这边看，连忙劝道：“妈，你别说了，小姨都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哎！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护着米多呢，我这还没说你呢……”米一调转枪口朝向她，“你看看你，你穿的这叫什么？还不如你小姨呢……”
    李念念低头看看自己，“没啥啊，这不挺正常的么？”
    “我不是说过你腰细，腿虽然不长可是挺直的，穿收腰连衣裙最漂亮的么？”
    “妈！”李念念苦笑了一下，“停！穿什么连衣裙啊，我是匆忙间跑出来的，你看，还穿着家居服呢。”
    “你一天天的怎么还是毛愣愣的？”
    “怎么是我毛愣愣的呢？”李念念小声的嘀咕道，“你突然跑过来才吓了我一跳呢……”
    “说什么呢？”米一的耳朵却灵，她看自己姑娘的表情也能猜出几分来，随即拨了拨柔顺的卷发，道，“得，我来都来了，走，咱们去你住的地儿吧。”
    “妈，你是给自己放假了么？”
    “我像是在放假么？”米一指着自己一身的套装，“我刚从香港回上海，公司还一堆事儿呢，谁知道你小姨跑来了，说什么你要结婚了？小念，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这婚说结就要结，最起码得让我见见吧？”
    “妈，你别听我小姨胡说……”
    “胡说？米多是口无遮拦，可也不能拿你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吧？说说，到底是谁在胡说？”
    李念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挤出个笑容，“妈你要是忙就赶紧回上海吧，我这都挺好的……”
    “你这个白眼儿狼，你妈我刚下飞机就让我飞回去，看见没，脚背都肿了……”
    “那，您来这要是纯粹看看我过得好不好，当然想呆多久呆多久，但是我的其他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吧？”
    “你以为我是来这度假的么？”米一喝了杯咖啡，咬着牙慢慢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还会来这糟心地方么？这破地方就是八抬大轿抬我都不会回来。你说说你，毕业了以后那么多地方你不去，非要回这小地方来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李念念看着她的脸，岁月匆匆过去，可是，时光仿佛尤其偏爱自己的母亲，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风霜的痕迹，任谁也无法看出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那目光灼灼，让米一有些不自在，“干嘛呢？我脸上有东西么？”
    “妈，”李念念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恨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