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南安

东溟岛国身处海中，雨林繁茂。物产丰富。不仅盛产珠贝玉石，还有很多特有的动物。而其中有两种微不足道的被人遗忘的动物，此时却被南宫锐想起。
    南宫锐透过透明的琉璃箱观察着里面的殊死博斗。
    一只灰鼠，一团蚁穴。
    灰鼠比一般田鼠体型小了很多，只是牙齿尖利。
    蚂蚁是一般的蚂蚁，只是全身赤红，喜爱在潮湿的灌木上筑巢，而蚂蚁天上喜欢钻缝隙，无孔不入。
    而这两种动物本就是天敌。
    那小灰鼠喜欢以红蚁为食物。而红蚁当成群结对时最喜欢以灰鼠血肉为食
    南宫锐嘴角翘了起来。
    姬渠一脚把门踢开，扯着沙哑的嗓子吼道：“锐哥，全岛的蚁穴和老鼠几乎都抓完了。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靠，我们困在这，每日都是造船，造船。如今你来了，到底什么时候开战？我等不急了！收拾他丫的！”
    很快，东溟岛的战争就开始了，首攻竟为东溟军。
    卫子伏也算是高华有名的大将。如今东溟不自量力开战，冷哼一声下令全力进攻。东溟虽然军力稀薄，但武器精良。甚至有高华无法攻破制造之法的飞隼之翅。高华因为战船被损，子船火力减弱了不少。但瘦死得骆驼比马大，仍然靠着军力压制着东溟。
    卫子伏精明判断，知道东溟岛内地势复杂，雨林繁茂，东溟必然会利用地利经行伏击，故而只做远攻，并未登陆。竟然做成了兵来将挡的阵势。但东溟的人总是选择在夜间进行突击，白天不敢睡，晚上又睡不安稳，让高华大军渐渐疲惫。
    但他没有料到，正在他积极抵抗东溟一波又一波不胜其烦的攻击时，一个又一个的黑影乘着夜色无声无息的将腰间的皮袋里的红蚁和灰鼠投放在那一艘艘子船之上。
    当东溟的战事打响时，就预示着东溟与高华远交近攻的策略开始。消息很快传到了辰安宁和李汤的耳中。两人都深感意外，对于李汤，他没有想到东溟敢抗。
    对于辰安宁，他觉得来得太早，东行的援军绕过高华主力，从北向东，至东溟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且那凫军军力较少，即使破船，仍是需要很多的时间，难道？
    随着高华三十万海军逼近，安宁能感觉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让他有些焦躁和不安。
    而那从淮南东岸北行的海军，在东溟岛之战开始时，全力加速向东南行，绕过高华大军，从东溟以东向东溟岛逼近。
    “南宫锐，你啊！”安宁望着东面海岸，眼中战火燎燃，若他没有猜错，南宫锐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破除那扑面而来的高华三十万援军之行，那他必然选择去破坏他们的运粮之道，东海海驿之链。一旦东来的高华三十万援军与十万海郡之师会合，可自己早将南宫家七万兵力及南夜三万精心训练的水军调去北上绕行，意欲支援东溟。南宫锐是想自己以所剩不足二十万南夜大军拖住高华四十万大军，直至海驿之道崩溃？这对南夜而言，竟是孤注一掷。
    “小锐儿，你果真长大了！”那份心智与魄力，决断，南宫家的男人，会利用自己更会利用别人。
    对于无庆山庄，虽然富庶，但录离并未囤积兵马，甚至对于战时的南夜来说更像是个后备的金库，可是南宫家，从他记事开始，就是帝国不可撼动的第一世家，与帝家比肩，毫无逊色。他料想想过南宫家会有多大的实力，望族与夜族姻亲安好，自来相互守望。可是就因为那份力量，让两家中存了一层似有似无的桎梏。如今外邦入侵，两家同仇敌忾。这层桎梏仿若未存。可是在他之后，他的后裔，面对如此强大的南宫世家是否还能如此平和安好？
    思到深处，朵儿掀账而入。额头上汗水将刘海的碎发打湿，她又去练功了。看到朵儿后，安宁自嘲的笑了，后人有后人的决断，他已经作古，后人的事，他又能怎样？自己如今却多愁善感了。
    安宁将朵儿拉到身边，替她抹开沾着额头的碎发。“明日我陪你练！”
    朵儿眼中闪着惊喜，开心的抱着安宁的手臂“真的吗？”
    安宁将朵儿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朵儿的发心，“真的”。
    他从未陪她练过功，朵儿的功力如何进步到如今的地步，自己却从未关心过。想必费了很多心血，下了很多苦工。
    安宁将朵儿拉的更近一些，唇贴近她的耳朵：“给我生个孩子。”
    “嗯？”
    安宁看着朵儿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朵儿，给安宁哥生个孩子”
    朵儿脸刷的一下红了，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孩子？这东西似乎离自己很远，可是这似乎包涵了太多的甜蜜和亲近，朵儿心口咚咚的跳着。蚊声细语道：“还没有成亲，不太好吧。”
    安宁搂住朵儿的掌心慢慢上移，滑过朵儿的腰际，手臂，颈肤，停住在她的下巴。他将她的脸抬起，让她看着他。
    那掌心温柔的游离让朵儿忍不住颤栗，感觉身子慢慢的失去了力气。至今他们也未越过雷池半步。
    安宁脸色笼上一层迷雾，似有些醉态“给我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坚强，漂亮，我们一起疼她，好不好？”
    朵儿仿佛自己也掉进了酒窖中，熏熏欲醉，只得任他牵引：“可是我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孩。”
    朵儿感觉安宁的气息靠近，自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半天却没有异样的感觉，朵儿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安宁看着她闷笑。
    朵儿这才方如梦初醒，原来安宁哥在逗弄她。朵儿羞的脸又红了，使劲想挣脱安宁的怀抱。安宁哪能让她就这样跑了。轻笑安抚道：“别动了，你看你满身的汗，先去沐浴更衣。”
    朵儿更觉羞愤，一个粉拳好不客气的砸向安宁的胸口。安宁闷哼一声“你要谋杀亲夫吗？”
    朵儿觉得安宁此时无耐又可气，简直坏透了。
    使劲推开安宁，跑开了，因为跑得急，又没有看路，却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两人倒在了地上。
    “哎呀，臭丫头，你急着投胎啊？”辰安齐揉着被朵儿撞痛的右手臂。“哎呀，辰安宁，你偷袭老子。”
    辰安齐揉着两边的手臂，站了起来叫嚷着“好哇，你们两口子合着欺负小叔子！”
    朵儿咬着牙，脸完全红的像番茄，“狗嘴吐不出象牙。”骂了一句就慌乱跑开了。
    辰安齐啧啧道：“我刚才是错过了什么吗？你丫头怎么看一副春心荡漾，小鹿乱撞的样子？”
    辰安宁压下心中的悸动，适才她看着朵儿香汗浸体，那样子性感魅惑，自己十分难受。抬头看辰安齐时，脸色已经恢复常态。
    辰安齐凑到安宁跟前“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没把那小兔子吃了吧？小姑姑既然将她送到你身边，定然都做好接受的准备了。”
    安宁推开眼前帅气骚包的脸，嗤道：“谁像你。”
    辰安齐哇哇大叫：“你真是个绥的，哥，要不要教你几招？”
    安宁白了一眼辰安齐，切齿道“不用！”随后理了理衣衫“屁话少说，说正事。”
    朵儿果然依言回到内帐里沐浴更衣，但却没有回辰安宁帐中，想到刚才安宁耳边的呓语，脸又忍不住开始烫了起来。有些害怕，更有些期待。
    燕子看着自家小姐时而春面含笑，时而皱眉苦脸。实在忍不住“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朵儿轻叹“应该是病了。”她总是想起安宁哥的一言一笑，简直像中了咒似的。
    就在高华以倾轧之势向南夜进军之时，东溟的战局彻底的改变了整个战况，东溟远造船之术就远胜南夜，如今南宫锐得到辰安宁的龟船建造之图，很快就将其改良，正在高华三十万援军即将到达之时，南宫锐将新一批的龟船放下海中。
    而此时东溟早已陷入混乱而又疯狂的战火中，东溟民风彪悍，男女老少，皆举器可打。高华原可变换排阵的子船，因为船身并不是很大，反而更加灵活，最开始，将东溟打压得连连败退。但高华死活不肯登陆。南宫锐自然明白，那高华军驻扎在沿岸，必将抱了支援西进大军的心思。
    但令高华卫子伏意想不到的是，不到一个月，他们的子船开始破损，到处都是空隙孔缝，在大军发现船开始漏水崩坏时，已经来不及处理，炮仓的机簧不断崩坏，当终于发现那始作俑者竟然是微小的红蚁和小灰鼠时，卫子伏目眦欲裂。
    远远就向岸边烽火楼台上观望的南宫锐破口大骂：“卑鄙东溟小儿，本将必将踏破你那小小东溟！”
    南宫锐迎风观望，海风吹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南宫锐一笑，掌心向外一摆，竟然对卫子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卫子伏推开旁劝的副将，将腰间重剑拔出:“重将士，等上东溟，死伤不论，给我屠尽这弹丸鄙地。”
    那副将眼见战船崩坏下沉之势不可逆反，但仍上前提醒：“将军，是否向皇上请示？”
    那卫子伏眼见自己的战船尽损，怒不可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东溟不除，必成攻军之患。”
    那副将听罢叹了一口气。而就在高华三十万援军到达海郡那日，围攻东溟近两年的三十万大军终于弃船挺进地形诡谲雨林茂密的东溟百里之岛。而就在他们登陆之时，东溟所剩不多的飞隼之士，纷纷上前，将高华那一排排子船全数炸毁。
    至此，高华唯一的援军断绝。而东溟却陷入了苦战。
    然而在遥远的高华皇宫中，李汤垂病而卧，李樗侍疾。李樗从南夜帐营回到高华时，并没有过多的时间与精力顾影自怜，就收到李汤病危的秘令。当看到意气风发的李汤仿若抽丝般躺在龙榻上，整个人显得苍白而脆弱。李樗感觉胸口仿若塞满了巨石。那个疼爱他，宠他，愿意将一切给他的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垂死一般病榻之上。
    李樗不敢置信的行到李汤床边，直直的跪了下去。“皇兄......”
    李汤虚弱转头，看到李樗，苍白一笑。“樗弟。”他伸出手拉住了他。“为兄只能把一切交给你了。”
    李樗感觉眼角酸涩“怎么会，皇兄，怎么会这样？”
    炎老不忍直视，转过头去，石女却行了上前跪拜，轻声道：“皇上，樗王回来了，是否此时？”
    李汤并未答话，殷切看着李樗，道：“樗，我本想在我有生之年为你取得南夜......”
    李樗却打断李汤“皇兄，臣弟只愿皇兄安好。”
    李汤苦笑摇头“你自小心思单纯，此役无论成败，于你而言，却是最好的良师，我自小不迫你作甚，但樗，若胜，为兄安笑九泉，若败，至此你该懂的为君之道，天下涿鹿理同治国，胜败为常，国纲为重，你生为华主，自当登高，眼光再不闭塞。”
    李樗内心震动，惊骇，痛惜，他不想要用这种方式懂的君王的惨烈与沉重，踩着如此累累白骨成就为君之道的开篇。“皇兄，樗明白。”
    李汤微笑点头，看着石女，微弱道：“朕仍需要三日，三日后，可为之。”
    石女点点头，低头退了出去。李樗诧异双手握住李汤，急道：“皇兄，你想做什么？”
    李汤显得更加虚弱：“樗，你该明白，我永远不会害你。”
    李樗摇头：“樗不是这个意思，皇兄，你不能有事。”
    李汤抚着李樗的头，仿佛那还是个他抱在怀里的幼弟。“李氏男儿自古命不久矣，这是最残酷的诅咒，也是最大的恩赐，樗，你可知，就因李氏血脉短缺，故而皇族无争夺凌强之事，自古兢兢业业，克勤苦治，国力日渐昌盛。至此，你也不能有懈怠。”
    李樗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皇兄，樗记住了。”
    三日后，李樗终于见到了李汤要等得人。
    李樗看到来人，默默的退了出去。
    今日李汤显得格外精神，当姬殇进到内室时，李樗已经披了件内衫站在窗边。
    窗外月色迷蒙，显得有些冷清。李汤看到姬殇，笑开“你还是来了。”
    姬殇有些疑惑，看着李汤，淡淡道：“你何必去攻打南夜，折腾自己？”
    李汤走到姬殇面前，微微低下眼睑：“因为，我要死了。”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有些无奈，姬殇仿佛要看到了当年的小汤。当年他往往溜进高华皇宫偷些财宝，却在有一次被读书的皇子看见。
    他看到他并未惊慌，而是笑着问：“原来偷东西的是你啊，你穿的好奇怪。”
    那时的他害羞，腼腆，羡慕他鸡鸣狗盗的日子。那时的他眼睛里是清澈的眼眸。那时的他喜欢他讲着海上的传奇故事。
    每次他要走，他总是扯着他的衣服，委屈问道：“你还会来吧？”
    姬殇记得，有一次，他又看到他那委屈的样子，却笑问：“你别做皇子了，跟我去海上游历，我们去发现新的大陆。”
    姬殇记得那次，他看着他的眼睛很久很久，直至眼睛越加湿润，最后他还是低下头，弱弱道：“我不去，我等你回来找我。”
    可是在他离开高华，终于找到东溟这块乐土时，却听闻他坐上了皇位。
    从此他没有再找过他，但他却经常派使臣出使东溟。
    再见，他已经不是那个纯净如水的少年，已是一个权谋的帝王。
    如今他又用那样的委屈的样子与他说话。
    姬殇闭上眼，转身。“怎么就死呢？如今不是好好的。”
    李汤上前，从后面将头靠在姬殇的肩上“等我死了，将我的骨灰带上，与你一起去游历，去做海盗，去征服新的天地。”
    姬殇隐隐觉得此刻的李汤是脆弱的，脆弱得他不狠心推开他，任由他的依靠。
    记得那些年，他不知从高华皇宫偷了多少宝贝，夜明珠，眼猫玉枕，碧玺扇面，甚至是李汤最爱的一只雏鹰。他明白，若不是李汤，自己不可能每次都如此顺利。他包庇着他，掩护着他，喜欢他讲奇闻异趣，喜欢他逗他。
    其实，姬殇明白，那个少年对他有异样的情怀，可是自己却当作不明白，李汤却也从未言破。然而此刻，他竟然不忍心推开他，甚至不忍心责问他，为何要攻打他的子民。
    那些，却都说不出口，只因为他说，他要死了。
    此刻姬殇却无比想念那些海上飘扬的日子，无拘无束，没有天子，没有臣子，没有战争，没有欲望。
    姬殇感觉李汤靠在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终是转身抱住他，李汤愈加虚弱。姬殇将坐在地上，将李汤搂在怀里。悄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做这个皇帝，我现在就带你去海上，去我的船上。”
    姬殇记得，那些年，他并反感那个少年的依赖和信任，他明白他的孤单与寂寞。甚至，每次看到他，自己还有一些小小的挂念。
    可那样的感情是友谊，还是习惯对他的利用？姬殇不明白，索性并不深究。
    可是如今怀里的人变成了那个少年，姬殇突然笑了。天下的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李汤看到姬殇笑了，自己也笑了“姬殇，答应我，不要让任何人伤害李樗，你的义子，南夜太子，都不行。”
    次日，当李樗从昏迷中醒来时，就看到双眼通红的炎老，炎老看见李樗醒来，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樗仿若晴天霹雳，正欲起身，却感到天旋地转。石女上前按住李樗“皇上刚接收异心之术，不可妄动。”
    李樗狠狠甩开石女，怒道：“什么皇上，我是樗王，什么异心之术，皇兄呢？”
    炎老老泪纵横，膝行至李樗床边：“皇上节哀，先皇驾崩了。先皇用自己的先天之心室之气血，精粹为健全的五灵珠，用于修补皇上先天心脏的不足，至此，皇上将会延年益寿。从此，高华李氏血脉必当健全。皇上，请皇上千万体谅先皇的苦心。”
    李樗仿若雷击，指着炎老和石女，颤抖着身体：“你们，你们竟敢擅自为之，是谁蛊惑皇兄，本王要杀了他，杀了他！”
    石女自嘲一笑，“皇上要杀了太傅录弃吗？还是要杀了引珠之人，那就是我，录弃已死，只剩我，皇上要取，就拿去吧。”
    李樗听罢，口吐一口鲜血，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