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21 非常之事


第二十一章
    长乐大殿内,车骖俯首跪地,向安泰帝奏报:“陛下,那岑德举甚是嘴硬,微臣着人连番拷打,他仍一口咬定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安泰帝闻言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车骖只好颤巍巍地又道:“微臣再督促下去,继续对他用刑……”
    “不必了”,安泰帝摇头:“岑德举岂止是嘴硬,朕看他分明是骨头硬,即便打死他,他也招不出半句。得另寻他法。”
    “臣有一计,就怕冒犯陛下……”
    “讲。”
    车骖絮絮地说了一番,安泰帝眼前一亮,道:“就照此法行事,你速速去办!”
    “是!”
    当日稍晚,一太监手持圣旨来到天牢,对已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岑德举道:“陛下有旨,还不快跪接?!”
    “是。”岑德举在狱卒搀扶下,半跪半趴。
    “朕素来对大将军信任有加,近日受奸人挑拨,将大将军下狱施刑,实乃朕不察之失。朕已命人严惩奸人。另着太医为大将军诊治,待大将军稍有恢复后,朕当设宴,亲自为大将军压惊。”
    “臣领旨谢恩!”
    岑德举对这形势突变,大感吃惊,但由不得他多想,便被抬出天牢,另行安置。数日后,在太医诊治下,他勉强能站起,便接皇帝口谕,令他当晚赴宴。彼时跟他一同回朝、被软禁起来的随从卫兵们也接了道圣旨,说是皇上体念他们在边关作战辛苦,又蒙受不白之冤,特开恩准他们也入宫,同大将军一道面圣。这些人不疑有他,庄而重之地沐浴更衣后,随传旨的太监进宫。
    得知宴席摆在长乐大殿,岑德举以为群臣都会在列,那便是皇帝要当众为他平反并严惩奸臣了,念及此,他一阵欣喜。但进得殿中,却见仅安泰帝一人端坐上首,莫说臣子,连宫女、太监也不见一个,德举心知有异,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入内跪拜。安泰帝倒是自如得很,微笑着指他入座,又不顾他有伤在身,连连叫他饮酒,他哪敢推辞,几杯下肚,只觉昏昏沉沉,竟一头栽倒在几案上。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安泰帝高喊:“来人呐!有刺客!护驾!护驾!”
    德举强撑着要起身,却动弹不得,只勉强睁开眼环视。一直奉旨侯在殿外的德举卫队自是不知殿内之事,听得叫喊,又见无人前来,便自作主张,急急冲将进去意图救驾。德举一见他们,便知大事不好,一时又出不了声,于是这十数人呆愣愣地立着,四下环顾想找出刺客所在。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也无他人前来,安泰帝面上显出疑虑惊慌之色。德举终是勉力提起一口气,对自己手下喝道:“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他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拜倒。忽然殿门大开,一队侍卫冲入,二话不说举刀便砍。可怜德举卫士手无寸铁,还跪在地上,不明就里地便尽数被诛。德举早已明白这是皇帝设下的局,但他浑身无力,动也不能动,竟眼睁睁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亲如家人的弟兄们死在眼前,他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立时昏厥。那众卫士中领头的正是岑家灭门时的“阁领”,他翻身跪地,对安泰帝道:“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说罢,其余人等也跪了下来。
    安泰帝审视这一干人,忽见其中一副官抬了抬头,似有话要说,但眨眼间又将头埋了下去。安泰帝蹙眉,摆手对那阁领道:“罢了,你们也算来得及时,朕不会怪罪。江六郎,这差事办得不错,你带他们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
    次日一早,德举醒来。不等他坐起,几个军士便架了他,拖着往外走。他被拖到大殿掼倒,见昨夜被杀的、自己的卫兵们还陈尸堂上,只是被人挪动,换了姿势,有几人手里竟还攥着匕首等物。而众臣分立两侧,神色各异,且对他指指点点。他虽知此彀阴狠,他百口莫辩,仍忍不住想陈述几句,但几次张口却发不出声。
    安泰帝怒气冲冲道:“岑德举!朝廷待你不薄,你本该感恩戴德,却鬼迷心窍,做出行刺朕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实在天理难容!”
    户部侍郎李成玉闻言,忙忙慌慌地出列拱手:“陛下,岑大将军历来忠心,有目共睹。微臣以为,此事蹊跷,必有内情,万望陛下明察!”
    “哦?”安泰帝冷笑:“传江六郎进殿!”
    江六郎入内跪拜,安泰帝对群臣道:“宫内侍卫阁领,江六郎。你们可都认识?”
    群臣答是。
    “好。江六郎,你将昨晚的情形与众臣说上一遍。”
    “是”,江六郎道:“昨晚皇上说要宴请大将军及随从,我等原本在外护卫,忽闻刺客来袭,便急忙进殿护驾。只见大将军领着一帮歹人,手持利器,要行刺皇上。我等便赶上前去,将歹人砍杀。”
    “你们听清楚了?”安泰帝斜睨众臣:“若不是江阁领救驾有功,朕便要命丧在岑德举等人之手了!岑德举,朕来问你,这些尸首可是你卫队中人?”
    德举深知大势已去,双目紧闭,默然点头。
    车骖出列道:“岑德举,皇上于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你竟恩将仇报,行弑君之举,枉为人臣!”说着他又对皇帝拱手:“陛下,岑德举十恶不赦,定当重处!”
    事已至此,李成玉不敢再多言,群臣虽仍觉诡异,但人证物证俱在,也无人敢为德举出头。安泰帝见此道:“岑德举犯下弥天大罪,刑部尚书何在?”
    “臣在。”
    “押他下去,细细审问,看他是否还有同谋。”
    “是。”
    “朕限你三日内判清,再来奏报给朕。”
    “是!”
    车骖见状,连忙举笏进言:“陛下,弑君之罪,当诛九族。如今证据确凿,无需交刑部审理,这……”
    “国有国法,朕也概莫能外”,安泰帝打断他,摆手道:“朕乏了,你们跪安吧。”
    “是!”
    下了朝,车轩、车辕撵上父亲,道:“爹,按事前布置,皇上当在朝堂便下令将岑德举推出午门腰斩,再下诏使岑云仁、岑云义等伏法,为何又生出这番事端?”
    “恐怕有变”,车骖低声道:“你二人速去联络我们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命他们严密监视,皇帝召见何人、所言何事,务必要据实报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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