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30 柔芙


第三十章
    阳城军营里上上下下都忙着为两日后的开拔做准备,众将一心,井然有序。就在这当口,营外却来了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指明要见右将军岑云义,军士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上报。
    这来者正是鸣翠院的老鸨,云义见到她,不由皱眉--自家中出事至今,他心乱如麻,又经出关与契丹决战等,全然将那些风流韵事抛在了脑后。他以为老鸨是替柔芙来邀他相会,甚是烦躁,摸出些银两要打发她走,不料老鸨却喜形于色地连连对他行礼,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柔芙怀上您的骨肉啦!”
    云义闻言一惊,“什么?!这怎么可能?!”
    “哟!”老鸨挑眉:“将军这是何意?柔芙虽身在鸣翠院,但跟您时可还是黄花儿闺女,您是经手之人,还能不知?她从未接过客,自打跟了将军,老身还特地辟出个偏院单独给她住,娇娇贵贵地养着,从头到尾,她也就您这么一个男人,莫非您还怀疑是别人的种,要诬赖您?老身好心好意来给将军道喜,却得张冷脸,唉……老身倒是没得所谓,只可怜了柔芙那傻丫头,整日里心心念念等着您去给她赎身,与您一家团聚……”
    “好了好了”,云义十分不耐,他谅那老鸨不敢骗他,但此时大军即将发兵,诸事繁杂,又前路茫茫,祸福难料,他哪里顾得上这一头?但念及岑家灭门时他几位妻妾和一子一女都已被害,他也想留下这唯一的骨血,便道:“我有军务在身,不日将离开阳城,我给你些银子,你且将柔芙继续安置在鸣翠院,待那边的事情一了,我便来接她。”
    “那可不成!”老鸨叫道:“风月场中留个不接客的姑娘本就已坏了行规,如今她还有了身孕,这要叫外人知道了,我们怎么做生意?!”
    “你在城里找个小院安顿她不就结了?”
    “不行不行,慢说没有这样的规矩,便是有,她怀的可是将军的骨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您迁怒下来,我们哪儿担待得起!”
    “你只管去办,我不会迁怒。”
    “这会儿您这么说,真有了事又反悔……”
    他二人针锋相对,声音渐渐大了,巡营路过的云仁听到,掀了帐帘进去,问:“何事吵嚷?”
    “大哥!”云义赧然拱手。一看他态度恭敬,又听得这称谓,老鸨立时明白面对何人,忙行了礼,絮絮叨叨说出来龙去脉。
    “上不得台面的破事,还闹到营里来了,成何体统?”云仁听罢老鸨所言,呵斥云义。
    “我……我这就打发她走。”
    “将军!将军!”老鸨高呼:“将军真要抛弃亲子女么?!”
    “不许叫喊”,云仁喝道,又问:“那柔芙怀的,确是我二弟的孩子?”
    “老身敢以人头担保,绝无虚言呐!”
    “罢了”,云仁蹙眉对云义道:“经过那事,这点血脉必定要保,留她在阳城也着实不妥,索性就带她与我们同路吧。”
    “是。”
    云仁命老鸨秘密将柔芙送来,再叫云义着人去找辆遮蔽严实的马车,又训了他一通,这才离去。
    隔天一早,岑家军誓师启程,黑底白字的“诛佞臣”、“清君侧”大旗迎风招展。柔芙没见过这阵仗,一时好奇,忘了云义叮嘱,悄悄掀帘张望。云义觉察后勒马来到车边,喝令她不得如此。这一幕恰巧被云智、元深看见,心下有些计较,便轻声问一旁的车离:“那人是谁?”
    “她叫柔芙,是右将军在阳城识得的女子,怀了身孕……”车离压低声答道。
    “呵”,云智冷笑:“我这二哥真是风流,行军打仗还不忘处处留情。”
    “军队里不能携带家眷,这也是人之常情。”车离道。
    “秦太医就别替他辩白了”,云智讪道:“当我眼瞎了看不出来么?那女的分明是风尘出身。”
    “此事想也瞒不过你”,车离对云智看人的眼光早已多次领教,也懒得强辩,只道:“终是不甚光彩,你们勿要外传。”
    “不用你说”,云智白他一眼,又招呼道:“元深,这劳什子大军慢得要死,甚是无聊,横竖我们也识得路,干脆拿出脚程,先行一步,到燕岭探探情形,看燕州郡守得了檄文玺印等物作何应对。”
    “好啊。但要不要先报知左将军?”
    “秦太医自会帮我们去说,用不着你操心。”
    “喂!”车离想叫住他俩,眨眼间却不见人影,只得无奈苦笑,策马往云仁处赶。
    云智、元深跑出老远后,歇下脚,元深边喝水边道:“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
    “要说我二哥坏话?”云智撇嘴:“你明知我也讨厌他得紧,有人骂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
    “嘿!”元深不满道:“早说了他是你兄长,别乱说话,你就是不听!”
    “那日在偏帐里你还不是说过,哼。这里又没外人,我说说怎么了?难不成你要去告密?”
    “你岂止是说,瞧你对着他时的那张冷脸,他就算瞎了也能闻出你有多厌烦他,你就不能收敛些?”
    “是他先招惹我的,我偏不收敛,他能拿我怎样?”
    “云智你不要这样,乖一点啦……”
    “去去去!别学师父的口气,恶心死了!”
    “算我求你,别跟你二哥搞得剑拔弩张的,叫你大哥夹在中间为难。”
    “啰嗦。你方才想说啥?”
    “哦。其实我觉着也不消我多嘴……”
    “是那个柔芙?”云智敛容道:“看来不是我一人所感,你也觉出了。”
    “嗯。她看似柔弱无知,但眼神精明,显是并不单纯。”
    “岂止是不单纯”,云智冷哼:“这女的生得楚楚动人,叫人没有戒心,但方才打眼一看,我就发觉她山根暗纹丛生,分明是心机深重、精于算计。她跟我那二哥倒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语,两人气味相投,自然如胶似漆。”
    “依你所见,她可有阴谋?”
    “不知。但小心防着点总是没错。”
    “你注意到早前谈及柔芙时,车太医的神情吗?”元深提醒道,“那般些微的戒备,倒不像是因柔芙出身所致……”
    “我稍后便将这事向他挑明”,云智心领神会,顿了顿又道:“先瞒着我大哥。他那人过于仁德又思虑过重,不必为尚不确凿的猜疑使他心烦。”
    “咦?你竟肯为他着想了?这般难得,当举杯同庆、大书特书才好啊!”
    “闭嘴!我是怕他说教我!”云智瞪他。少顷又眼珠一转,故作淡然道:“我去阳城时曾在燕岭暂歇,本想请你也尝尝当时我吃过的肉饼--那美味,终身难忘。但你言辞讨嫌,不请了!”说完他拔腿便走。
    “别呀!我错了!”元深追着云智大喊:“我认错还不成么?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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