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37 大逆转(上)


第三十七章
    按说这胡恪是为宣读遗诏而来,当只身进殿,可他身后却还跟着数十禁军兵士,且皆是全副甲胄加身。这一干人等右手虚放在腰间的佩刀上,大步入内,目不斜视,殿内顿时涌起一股肃杀之气。云贤原本仍坐在帐幔后的椅子上,等待群臣商议出个储君人选,见此情景,稍感不便,便站起身,走到帐前,道:“胡将军带卫兵前来,想是有要紧事,本宫自当回避。待将军及诸位大人定好如何处置今日之事,再来报知本宫不迟。”
    “娘娘留步”,胡恪拱手:“您乃是后宫之首,诸多事宜,须得您参与定夺。”
    “后宫不得干政是□□皇帝立下的规矩,将军此举,似有不妥。”车骖道。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丞相放心,本将自有分寸。”
    车骖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有些不安,却也不好再多言。
    “宫中之变,本将在来路上已有耳闻”,胡恪朗声道:“但本将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他使个眼色,副将立刻会意,捧出一封书信,“这是本将一个时辰前收到的密信,由左将军岑云仁等亲书,信中所言极为骇人,本将不敢隐瞒,更不能私自区处。请各位大人细听后明断。沈副将!”
    “是!”那人一抱拳,面朝群臣,道:“这第一封信,是岑云仁将军所写:岑家自大齐开国以来,百年间世受皇恩,无不感恩戴德,一心报效国家、忠于皇上。岑氏一门卫戍边关,屡次击退契丹来犯。由先祖至今,岑家共有嫡系四十七人、旁系一百六十三人战死沙场,忠骨永埋,忠魂长存。皇上待岑家有天高地厚之恩,岑家上下亦心怀感念,不惜以死相报,家父尤其如此,时常对我等耳提面命,要我等忠心报国。然岑家虽心可鉴日月,却因荣宠浩荡,遭小人嫉恨。丞相车骖向皇上进谗,扰乱圣听,致使岑家遭灭门之难,更设下毒计,构陷家父弑君。幸而皇上及时明查,识破车骖诡计,留得家父性命。车骖阴谋败露,为免天子降罪,竟勾结歹人,毒杀皇上。此等逆行,人神共愤。皇上遇害,天崩地陷。值此危急存亡时刻,云仁决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举义旗,清君侧!”
    众臣哗然,郑陵运等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暗自欢呼,李成玉更是大松一口气,将多日来的焦虑、恐惧尽皆卸下,百感交集间险些落下泪来。车家的那些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他们中多数也只是为名利投靠车骖,却并不清楚他作下的大逆不道之罪,此刻听闻,不由自危怯懦。至于云贤,她还不知父亲已死,自己听天由命、谨小慎微许久,忽闻兄长奋起反击,仿佛暗夜中终现曙光,情绪激荡下,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岑家果真有本事”,不愧是车骖,局势大为不利时还能稳住心神,反攻倒算。只见他泰然自若,冷笑道:“先是岑德举谋逆,再是皇贵妃行刺太子,而今岑云仁竟这般颠倒黑白,将纵兵作乱说成义举,真可谓大奸似忠!”
    车家一众死党如梦初醒,连忙附和。朝堂上吵嚷声四起,胡恪冷眼看了片刻,才出声道:“本将奉皇命掌管遗诏,自不会听一家之言、片面之词。沈副将,接着念。”
    “是。第二封信,乃太医车离写就:罪臣车离,在皇上病重时逃离长安,罪不容诛。然罪臣之逃,并非只为自保,而是要为惊天大事留作人证。罪臣确曾以内廷未用过之法为皇上针治,但罪臣医术几何,人所共知,当日刘、江二位太医亦可作证。经罪臣医治,皇上大有起色,此为不争之事实。若说是罪臣所害,试问哪般手段能在施下后旬余才发作?罪臣与车丞相都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验看遗诏便知,皇上将我二人同定为辅政,这做不得假。罪臣忝居太医院首席多年,在此也不讳言,出逃时曾得人报信,称皇上病危。罪臣恳请大人寻当值的太医问询。另,若大人不信罪臣,请找可靠人物验看皇上尸身,死因何如,验后自明!”
    沈副将念罢,议论声更甚,到这刻,那日刘进留得的火种,终于点燃,郑陵运毫不迟疑,出列道:“车离与刘进所说完全一致,除非事前串通,否则便是另有隐情。事关者大,臣请速为皇上验身!”
    “郑大人稍安勿躁,还有第三封信,是内廷侍卫钱忠写的。沈副将,念。”
    “是:末将钱忠上报,岑大将军弑君一事,实为陷害。事发前,末将目睹车丞相谴人与阁领江六郎密谋,言及皇上。侍卫虽奉阁领之命做事,但末将心存疑虑,被皇上一眼看穿。皇上不久后便召末将觐见,末将将那两人商定的以坐实大将军罪名为要务,皇上生死无关紧要等话如实告知皇上,皇上勃然大怒,又强忍着不发作。末了皇上将一木盒赐给末将,命末将小心保管。那盒中装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但末将仔细查看后,才发觉还有暗格。末将打开机关,赫然见玉玺在内……”
    听得“玉玺”二字,朝上炸开了锅,车骖又惊又惧,又气又恨,一时哑然。车轩忙上前道:“岑家、车离等,俱是罪臣,钱忠从侍卫营潜逃,也诡异至极--身负皇命,何必要逃?那玉玺分明是假造,皇上亲手将真玉玺交由丞相,难不成这样重要的物什还有两件?!钱忠说有玉玺,证据何在?!”
    “这可算数?”胡恪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有岑云仁、岑云义、车离、钱忠的签名,和一方红印,他唤道:“礼部尚书!”
    “臣在。”冯青回。
    “请冯大人细看。”
    “是。”冯青细加查验后,娓然道:“纸上所有印记都是一次成就,绝无作伪。既合了那四人笔迹,足证玺印是近期加盖。此印确是玉玺所盖,诸位若有疑,可与存档的圣旨比对。但仅凭一印,尚难定论……”
    他正说着,又一卫士闯进殿中,径直到胡恪身边,耳语几句,胡恪点点头,环视群臣,道:“本将又得新信,已有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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