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38 大逆转(下)


第三十八章
    胡恪站在殿中,肃然道:“接密信后,本将即令下属去寻皇上病危那日当值的崔姓太医,却发现他甫一出宫便在暗巷中被一醉汉殴死。几日前,刘进曾说车离施针时他与江老太医都在场,本将谴人前去江府问询,却发现老太医被人重击头颅,只余喘息,开不得口。据他家人说,是夜间有强盗闯入。冯大人、郑大人指玉玺真假难辨,要请朱非进宫验看,派出钦差,到了朱家庄,却只得到朱非前夜梦中猝死的消息。诸般变故,单看都毫无可疑,连在一起,却令人疑窦丛生--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接连三人,皆在节骨眼上或死或伤,这背后真的无人操控?”
    “将军所疑甚是。将这几事串在一道思量,着实好生奇怪。”李成玉、冯青等附道。
    “可见这绝非本将多心”,胡恪接道:“本将心存疑虑,又有书信、玺印为凭,便斗胆验看遗诏,诏书中确如车离所说,令他与丞相同为辅政。至少在这点上,他并未虚言。适才冯大人又证实了随信附上的玉玺玺印无可疑。丞相说玉玺是皇上亲手交付,却没有朱非的证实。钱忠又宣称皇上将玉玺秘密给了他。究竟谁在说谎?本将思来想去,为不负皇上重托,只好暂且谁也不信。清者自清,不怕验证,不妨先从最好下手处着眼。本将提议,先为皇上验身,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臣附议!”郑陵运当先出列,道:“但车离是否勾结刘进,尚无定论。他既为太医院主脑,谁又知笼络了多少同党?验身一事,臣认为不可交太医来做,请将军到地方衙门寻找高明仵作,再由民间医术高明的郎中辅之,确保公正。”
    “民间郎中?这怕是不妥吧。”
    “无妨。入宫前不必告知他们实情,待验身结束后,再将他们暂留宫中,便可保事不外泄。”
    他这招以退为进玩得极其高明,既撇开了或由车骖控制的太医院,又指明要在短时内广纳众议,不留丝毫活动余地。车骖与二子对了个眼色,车轩略微颔首,意为“药下得巧妙,他们查不出痕迹”,车骖才道:“就依郑大人。你们去找仵作和郎中吧。”
    “不必再找了”,胡恪道:“事起突兀,为免耽搁,本将已先行做主,找来十数人,就在殿外侯着,不知大人们信得过否?”
    “胡将军为人办事,哪有信不过的。”李成玉道。
    “好!本将叫他们进来,请丞相及三品以上官员随同前往。”
    一干人等直奔安泰帝陈尸之处,仵作及郎中等边叠声请罪边细细验查,末了合议一番,推举出一人。那人谦卑道:“圣上死因实难查证,只是……”
    “什么?”
    “依我等验断,一致认定--圣上至少半月前便已驾崩。”
    “胡说八道!”车轩怒喝:“皇上尸身完好,毫无腐败,怎可能崩了那么久?!”
    “下足功夫便可保存尸首,不足为奇。这论断非草民独个得出,还请长安府衙的任仵作说话。”
    任仵作在天子脚下当差三十年,经手数百大案,无一错断,故声名远播,威望极高。当此大事,他仍镇静非常,道:“做得这样巧妙,莫说寻常人等,便是名医、神医,怕也要被蒙蔽过去。能做出这假象,须得手段高超,用药名贵,这两点若放在太医院,便都不是难事。但假终归是假。卑职验过上千尸体,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皇上过世,少说一旬,多则两旬,断不会错!”
    “一旬到两旬之间……”冯青默算后问郑陵运:“朝中诸事贵部皆有记录,敢问那内侍阁领江六郎下令封锁内廷,可是在十六日前?”
    “正是。”郑陵运答道。
    “找江六郎前来问话!”胡恪下令。
    “是!”
    “诸位大人,既已辨明真相,请先回朝。”
    待回到朝堂,被派出去的卫士也折返,回报道:“江六郎不知所踪,在他下处发现细软等都已不见,想是闻风而逃。”
    “又一位紧要关头消失的……”胡恪冷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将真是谁都不敢取信了。诸位大人,恕本将无状,这便要仗持遗诏之势,独断独行--玉玺只有一枚,两相对照,真假自辩。岑左将军既传了信,丞相也言之凿凿,那便叫两家各自持玺来证。本将意决,即刻发书给左将军。另,内廷一直由江六郎把守,但他忠奸未辨,又脱逃在外,后宫安危堪忧。更加太子遇害,皇贵妃有孕,这等事宜,交在谁手里本将都放不下心。本将欲领禁军入宫,代侍卫之职,皇贵妃意下如何?”
    此时众人才明了他叫云贤留下的用意--禁军要替内廷侍卫接管皇宫守备,自是须后宫之首的皇贵妃首肯。
    “将军行事,本宫深信不疑。就照你说的办。”云贤颔首。
    “多谢娘娘信任!”胡恪行礼后,当即发令:“沈副将,速派人手到各宫守卫。”
    “是!”
    “先前侍卫到殿前集合,接受审讯,陈清事实。若无罪过,便自证清白。若有罪行,只要迷途知返,从实道来,指证真凶,本将也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至于储君人选,待此事了结,再做决断。”
    “是!”
    朝会散去,云贤在侍女搀扶下回甘露宫。进得宫门,她便再强撑不住,浑身瘫软。婢子宽慰道:“娘娘带着身子还能支撑至此,红儿她们在天之灵也必甚感欣慰。”
    “本宫不止为她们,不止为家父”,云贤捂住小腹,道:“女子本弱,为母必强。本宫是为着腹中这孩儿,才硬生生撑住啊……”
    这边厢车家愁云惨雾,本是胜券在握,却急转直下,处处被动。车骖在府中正堂半眯着眼,颓然对两子道:“胡恪表面秉持公道,实则已倾向岑家。钱忠拿的玉玺,才是真家伙。可叹我车家百年基业,明明占尽先机,竟落到这步田地……岑云仁举旗起兵,也不知到了哪儿……”
    “朝会前孩儿便欲报此事”,车辕道:“塘报发自六七日之前,那时岑家军便已跨过边塞三郡,直抵翼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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