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39 冀州


第三十九章
    胡恪派了贴身卫队出长安,去请岑云仁回朝,临行前,他叮嘱道:“切不可走漏岑大将军已死的风声,以免生乱。”毕竟岑氏兄弟兵权在握,若他们得知父亲亡故,一时激愤下要为父报仇,那便不能善了了。卫士也深知其中利害,再三保证。
    且说义军这头。如云智所料,边塞四郡都手到擒来,大军长驱直入。但翼州一郡,确有阻滞。
    云智和元深紧随温钊等人,当然脚程快出许多,因此也是边走边玩。但到了翼州首府洛城,在郡守衙门外观望时,却见温钊几个狼狈不堪地被打将出来。云智皱眉:“这华郡守果真是不好相与。”
    “算来左将军一行到此,约莫还有几日,怎么办?”元深问。
    “你我修道之人,除开装神弄鬼,还能如何?”云智笑道,“早前扮郎中蒙骗李成玉,这会儿再扮术士诱那华晓生入彀即可。”
    “要登门拜访?”
    “嗯。虽说送上门去他难免起疑,但眼下也来不及想其他法子了。先易容装扮吧。”
    二人找了个僻静处收拾停当,正要往府衙走时,却见华晓生自己带了些衙役出来。云智朝元深使个眼色,两人便悄悄跟上。
    “他们这是往城门走啊……”元深低声道。
    “唔”,云智稍作思量,豁然开朗:“华晓生必是去检视城防,督促官兵日夜巡逻。”
    “嗤”,元深笑道:“以卵击石。”
    “可不是么”,云智道:“看他一脸如临大敌、神色慌张,定是心存畏惧--正好可为我俩所用……”
    听完云智谋划,元深点头。换了装束,做寻常百姓打扮,再匆匆撵上郡守队伍,衙役们眼前一花,便见华晓生坐骑忽然受惊,长声嘶鸣,前蹄腾空,将郡守甩了下来。
    “草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元深跪在地上,叠声道:“草民急于逃难,惊了大人的驾,请大人恕罪!”
    “逃难?!”华晓生在手下搀扶下起身,听得元深这说辞,顾不上降他罪,忙追问道:“天下太平,何难之有?!”
    “这……”
    “从实招来!”
    “是。草民,草民前日里听一个姓云的神仙说,不出十天,冀州就要大乱了!到时大军压境,打将起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谁也脱不了身,只能等死!”
    “什么?!”华晓生大惊,复又强自镇定,冷笑:“江湖术士,妖言惑众。此人现在哪里?立即将他押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他……他就在临街摆摊算卦,草民正是听了他的话,才急急忙忙回家通知家人……”
    几名衙役立刻往元深所指的方向跑去,不多时,便将云智带回。华晓生命他们先押他回府,自己则继续往城门去。
    大半个时辰后,郡守回到府衙,提审云智。不待他开口,云智先发制人,讪道:“大祸临头之际,郡守还有这般气度,真叫人佩服。”
    “大胆妖道!说什么大祸临头,妄图蒙骗本官,来人,先打他二十大棍,杀杀他的威风!”
    “谁敢?!”云智喝道,将攥在指间的两枚符咒掷出,霎时一股疾风涌到堂上,将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吹得东倒西歪,连端坐上首的郡守也睁不开眼。
    待这阵风过,华晓生虽心虚,却强做勃然大怒,喝令衙役:“公堂之上,竟敢使用妖术,你们还不快上前把他捆起来!”
    衙役们嘴上称是,脚下倒往前的少,后退的多。云智泰然站定,气势逼人,双眼盯着华晓生,他又惊又惧,喊话声不觉越来越低,渐渐变成嗫嚅。此时云智才道:“贫道云游至翼州,见此处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原本还觉着你这郡守当得不错,熟料此番遇事,你不止是非不分,还意图拉阖州上下、千万民众与你陪葬,真正是丧心病狂!”
    “你……你胡说些什么?!”华晓生还在强辩。
    “是否胡说,华郡守心里最是清楚!非得让贫道一一点明么?”
    “你们先下去”,华晓生斥退衙役,只留师爷在堂,又对云智道:“本官倒要听听你还有何胡言乱语,说。”
    “好!”云智朗声道:“贫道不才,于卜卦等却小有所成,但凡天下大事,掐指一算,概无遗漏。近日长安方位阴雾不精,浊气上升,显是有奸佞之臣作乱,谋害天子。而北方将星闪耀,便是边关有大将起义兵、清君侧的征兆。这股正气席卷而来,已到冀州附近,郡守想必也得了信,却在此刻加强城防,意欲何为?想以萤虫之光与日月争辉?你自去蚍蜉撼树倒也罢了,还要牵连无辜兵士、百姓,何其歹毒!”
    “哼!原来你是岑云仁派来的说客,用些云山雾罩的含糊言辞,便想叫本官反叛朝廷,可笑至极!”
    “郡守不听贫道所言便罢,还出言污蔑,实在荒唐!贫道已尽了人事,你既执迷不悟,便等着自取灭亡吧。贫道告辞。”
    “堂堂冀州府衙,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区区衙役,拦得住贫道?笑话!”
    “先生留步!”眼看云智转身,一直未开口的师爷喊道,又悄声对华晓生耳语:“我观此人仙风道骨,气魄不凡,且本领高强,大人适才也亲眼见了。他不像是一般说客……”
    “不像?”
    “大人想一想,数月前契丹进犯时,皇上便下旨将各地兵士调至阳城,由岑氏父子统领。而今冀州守备不足一万,哪里是岑云仁等的对手?冀州他势在必得,大人即便全力阻挡,也毫无用处。待到兵临城下,大人肯开城门便罢,若不肯,他挥兵攻城,拿下冀州也是小事一桩。既如此,他又何必劳神费力找什么说客?”
    “这……”
    “先前信使所持玺印,卑职也与府衙内封存的圣旨细细对照过,毫无破绽,又有钱忠、秦离等人的亲书,大人有无设想,若他们所言才是实情呢?”
    “本官只看圣旨,其余一概不理!”
    “若在平常,大人这自是尽忠,但此非常时刻,万一真如他们所说,车丞相已将皇上害了,又哪来的圣旨?即便有,也是矫诏。大人忠于皇上,从未参与党争,可眼下岑家与车家已公然翻脸,要争个你死我活。若岑家赢了,大人便会落下个奸臣同党的罪名,这是何苦?”
    “若赢的是车家,又当如何?”
    “那道士不已给大人指好了明路?他张口百姓,闭口百姓,就是在提醒大人……”
    “你是说……”华晓生明悟,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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