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在雨季之后

[6]
    “我们是在校园论坛上看到明菲学姐生病的消息才到校医院打听来着。”楚可可说：“你们的故事今天都被学校的同学传遍了。”
    因为楚可可的突然到来，江寒也一下子走不成了，于是也留下来。
    “江寒是我们院的学长啦。”楚可可笑着说：“也是我的部长。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阴差阳错地互相认识了。”
    王明菲说：“谢谢你们今天来看我。”
    “我就没有买花了。”楚可可说：“在这附近没有看到花店，我和林念买了一些水果。”
    “你们简直太好了。”王明菲感动地说。
    她这并不是出于礼貌。进入大学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男孩子化，还是太强势，周围所有人都很崇拜她，但是一向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像这一次生病，她在手机通讯录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亲密的朋友。而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楚可可竟然在看到消息后就来医院看她。
    “对了，学姐，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楚可可想起来说：“你肯定没有吃午饭吧。”
    王明菲被楚可可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楚可可说：“我去帮你买点粥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江寒说：“正好我也该离开了。”
    楚可可和林念以及江寒三个人往校医院外面走。楚可可对江寒说：“学长，你这一下可出名了。”
    江寒斜睨了她一眼，说：“你想说什么？”
    “你对明菲学姐有感觉吗？”楚可可满眼八卦气息地说：“就像那一对落水鸳鸯一样。”
    江寒眉毛跳了跳，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没有。”
    林念坏笑说：“学长，你这么快就回答我们没有，真的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吗？”
    江寒在隔天接到王明菲的短信时，一点也不怀疑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肯定是楚可可或者是林念，前者可能性更大一点，因为楚可可和王明菲之前就认识。
    王明菲在短信里面说：你好，我是王明菲，昨天真的非常感谢你送我去校医院，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江寒回复说：谢谢，不用麻烦了。
    王明菲在三秒后就回复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当然要请，可可说你现在在宿舍，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江寒头上浮现出三条黑线。楚可可……他回头看了一眼正不知道跟谁聊天的室友，问：“刚才有人来问你我有没有在寝室啦？”
    室友说：“是啊。”
    对方已经在楼下等了，江寒这下就不能拒绝了。他只好回复说：我马上就下来。他从衣柜里拿出大衣穿上，对室友说：“我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
    室友回头问道：“小学妹约你出去吃饭？”
    “不是。”
    江寒走下楼，远远就看见王明菲像模特一般站在男生宿舍楼前的宣传栏前。路过的男生们都不禁投过去目光。江寒走过去，说：“不用这么客气的。”
    王明菲脸上露出笑容，她笑起来非常明朗，一点儿也不像那种女生秀秀气气的微笑，“你终于下来了，看来可可说得没错，要把你约出来必须要堵住你。”
    江寒脸上露出囧的表情。
    “好啦，我们走吧。”王明菲经过一天的恢复，竟然看不出她昨天还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7]
    “今天我们月考了，我回学校参加了月考，感觉还不错，应该能够进步不少。”于彤在微信中跟林念说道。
    林念说：很不错啊，一月份了，你应该要艺考了吧？
    于彤：嗯，还有十几天就要考了。
    林念：要加油！
    于彤：嗯嗯，我会的。春节过后我就要去参加校考了，我会报考南明大学的。
    林念：你来考试那天，等你考试完，我带你去吃东西，我一个闺蜜想认识你。
    于彤：你告诉你的闺蜜我们的事情了？？！
    林念看到于彤后面那三个表示激动的标点符号，心里面明白他这是在表示他的激动和开心。她说：嗯。
    “林念，来帮我一下。”楚可可在洗漱间喊道。
    林念说：“来啦。”
    她给于彤写道：可可叫我过去，我先过去了，等会儿再聊。
    于彤回复：嗯嗯。
    林念走进洗漱间，看见楚可可整个人都蹲在地上，正在奋力拧一条裤子。林念抓住裤子的另一端，问：“洗衣机没有把衣服甩干吗？”
    楚可可说：“今天楼下洗衣机的甩干功能好像坏了。”
    林念说：“是吗？我还打算等会儿去洗衣服呢。”
    楚可可说：“牛仔裤真的太难拧了。”
    “你去找一个男朋友，让你男朋友帮你拧嘛。”林念说，她使劲和楚可可一起同时往相反的方向拧，水哗啦啦地落到盆子里面，嗒嗒作响，“对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主动去和洛驿峰说你喜欢他的事？”
    楚可可说：“我还没有想清楚呢。”
    洛驿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寝室。他没有开大灯，暖黄色的台灯照亮了他桌上那小小一角。
    笔记本里放着轻音乐，是一个日漫的配乐。那是许灵最喜欢的一部动漫。
    洛驿峰对着空白的文档将各部门送上来的年终总结汇总到一起，安静的寝室里面就只听得见他点击鼠标时候咔哒咔哒的声音。好像某个金属小人背后咔哒咔哒的响声。
    每一次没有事的时候，他要么在图书馆里面看书，要么在寝室里面处理各种文档工作。王明菲说得对，他的大学生活实在太无趣了。所有的娱乐活动、体育活动、休闲活动都与他无关。他主动把自己放置在了一个与周围人隔绝的位置。
    他当然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太高傲，也有人说他性格冷僻不适合当学生会主席。这些话他都从各种渠道听说过，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过一句回应。他只是非常安静地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其他擅长的人就好了。
    王明菲也劝过他。各种道理他也都懂。但是，他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方式。他不想再做改变。
    [8]
    “我听可可说，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王明菲笑意连连地看着江寒，一双大眼睛里面流动着别样的光彩，“为什么？”
    江寒从未遇到过这种一上来就直接问这么私人问题的女生，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皱了皱眉，说：“没有遇到心动的。”
    王明菲嫣然一笑，说：“你生气了吗？”
    江寒看见王明菲脸上那动容的笑容，一愣，说：“没有。”
    “你撒谎了。”王明菲说：“你刚才明明皱了下眉毛，不是吗？”
    王明菲的脸上出现仿佛波光潋影一般的神色，眼睛轻轻一抬，就好像有千言万语从中呼之欲出。
    江寒知道，她只是在向他表达她的好感，然而明明知道，江寒却依然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喉咙。
    这是怎么了？
    江寒对王明菲说：“我们……”
    这个时候，王明菲之前千娇百媚的模样骤然间消失了，明朗的笑容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爽朗地笑了两声，说：“好啦，不逗你玩了，我听可可说你是一个冰山脸，果不其然，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气氛一下子恢复正常，江寒感受到的压力骤然放松，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稀觉得心里面有些空落落的。
    “说真的。”王明菲直视着江寒的眼睛，这让江寒总是下意识地低头看桌面，“你的学妹这么漂亮，你就没有想过要去追她吗？”
    江寒恢复了他以往镇定自若的神态，说：“可可吗？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鬼才信。”王明菲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嗤笑如果出现在别的女生身上，往往容易和心机联系在一起，但是出现在她脸上，却有一种天真感。她说：“所有把学妹当做妹妹看待的学长都是心怀鬼胎。”
    “也有例外的。”江寒皱皱眉，说：“如果我对楚可可心怀鬼胎，早就下手了。”
    “你们男生不就是喜欢玩养成计划嘛。”王明菲摇摇头，说：“所谓一个女生在别人手里变得成熟妩媚动人，不如在自己的手里变得明媚动人。这不就是你们院某个人说过的话嘛。”
    “你认识王海德学长？”江寒惊讶地出声。刚才王明菲说的那句话就是王海德曾经说过的，后来被南明大学的广大男生视为恋爱宝典上的第一箴言。
    “王海德。”王明菲眼睛里面浮现出一丝丝不屑和嘲讽，“是啊，我认识他，在他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是我哥。”
    江寒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王海德虽然在设计院赫赫有名，即使现在他已经大四不在学院活动，但是关于他的事迹却一直广为流传。而江寒无法相信这一点，是因为王海德和王明菲太不像兄妹了。王明菲身高至少一米七，而王明德身高顶多一米七。一米七的数字虽然相同，但是放在男生和女生两个性别群体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同时，江寒也无法把王明菲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和王海德几乎没有任何特征的脸联系在一起。
    “你没有开玩笑？”江寒问。
    王明菲打开手机，把一张照片调出来给他看，上面是她和一个男生的合影。
    “这下总可以相信了吧。”王明菲无奈地摇摇头。
    江寒这下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王海德在设计院是一个传奇。大一就在国际大型比赛中拿到头奖，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征战世界各大设计有关赛事，频频拿奖，设计出的作品也在业界引起不小的讨论和赞赏。于是，在王海德现在还只是大四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许多国内设计师一辈子渴望加入也加入不了的协会的会员。
    “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哥哥。”江寒说：“你应该很骄傲吧。”
    王明菲说：“你应该说，他有这样一个美丽动人才华横溢的妹妹，才是他的骄傲。”
    [9]
    “你说江寒学长和明菲学姐有戏吗？”林念问楚可可。楚可可摇摇头，说：“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
    “切。”林念说：“那他们今天晚上的晚餐又是谁在后面出的主意呢？”
    楚可可埋怨地看了林念一眼，说：“你要是敢背地里告诉江寒学长，你就死定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口中的明菲学姐已经把她给卖出去了。
    她们两个人刚刚从教室自习完回来，正打算去食堂吃饭。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着，忽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楚可可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是吕琳，问我们谁能帮她带一份饭回去。我回复她吧。”
    “嗯。”林念点头。
    楚可可在微信群里面问道：你想吃什么？
    吕琳回复说：如果你们在园区食堂吃的话，就帮我带炸鸡饭吧。如果你们在外面吃，随便帮我带点东西回来就好。
    楚可可：我们在园区食堂吃。
    两个人走进食堂才发现她们两个人正好赶上了饭点，每个窗口前面都长队如龙。满满当当的汹涌人群也挤满了餐桌。楚可可说：“我们打包回去吃算了吧。”
    “嗯。”林念说：“我去炸鸡饭那边排队好了，你吃什么？”
    “我打一份蒸饺回去。”楚可可抬头看了一眼今天的菜单，说道。
    林念说：“那我和吕琳一样吃炸鸡饭好了。”
    “那等会儿我在食堂门口等你咯。”楚可可说。卖蒸饺的窗口长队相对要更短一点。
    “好。”
    排了大约十分钟，楚可可才排到自己。她拎着师傅打包好的蒸饺挤出人群往外面走去，却没有想到林念已经在外面等自己了。楚可可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快？”
    林念耸耸肩膀说：“正好在我们那个队伍碰到了汪海，他在队伍前面，帮我打的。”
    “原来是这样。”楚可可点点头。
    她们往宿舍楼走起。但是当她们走到宿舍楼下时，却碰到了原真思。原真思和她们并不住在同一栋宿舍楼。当她们看见楼下好像是在等人的原真思时，都有些惊讶。
    林念本来想直接忽视她走过去，但是被楚可可拉住了。
    她对原真思笑了笑，说：“学姐，你在这里等人吗？”
    原真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几乎是勉强对楚可可她们挤出一丝微笑，说：“我等你。”
    “等我？”楚可可有些意外。
    “对，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原真思问道。
    她这么温柔的语气楚可可还是第一次享用到。
    楚可可对林念说：“林念，你先帮我把蒸饺带上去吧。”
    林念满不情愿地接过打包盒，说：“那你快点上来，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这句话是对原真思说的——别占用楚可可太多时间。自从楚可可被原真思逼出学生会，林念对原真思就没有过一句好话。在她看来，楚可可有时候就是太看得开了，无论被对方以什么样的敌意对待过，她都可以不计较。林念可做不到。她的心眼只有这么大，只容得下她喜欢的人。
    等林念上楼去，原真思对楚可可笑了笑，说：“看来你的同学好像不太欢迎我。”
    楚可可微笑了一下，问：“学姐，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原真思脸色一僵，她原本以为楚可可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至少会替她同学道个歉之类的。但现在当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很快便恢复笑容，说：“我仔细想过了，你之前为体育部做了那么多事，就这么贸贸然让你离开的确对你不太公平，所以我希望你重新回来体育部。”
    这个局面楚可可早就意料到过。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她当然知道章晗露和陈柳之间的事情。只是她从来没有说破。她以为原真思至少会有一些察觉，但是现在看来，即使对方察觉了，也没有任何作为。原真思太心高气傲了。
    楚可可微微一笑，说：“学姐，抱歉，我不想回学生会了。”
    “怎么？你还在生气吗？”原真思顿了一下，说：“如果你还是在为我之前冤枉你那件事生气的话，我现在向你道歉……”
    “学姐，不是的。”楚可可摇摇头，说：“我只是已经没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