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16 帝台琼浆


帝台是距山谷废墟不远的一个古祭台,依山泉而建,泉水甘冽香醇,饮如酒浆,故名帝台浆。
    魔君摘下一片大树叶盛了酒浆给容莞,容莞先用舌头舔了舔,浓浓的酒香瞬间缠绕住唇齿,一发不可收拾。
    “好几百年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容莞一饮而尽。
    “我当年受大司命之邀初去瀛洲,大司命以瀛洲玉醴泉款待我,帝台浆与玉醴泉同是神仙佳酿,一甘一烈,阿莞你今天有幸来此尽可开怀畅饮,忘却俗尘。”
    容莞双手斜捧着树叶,树叶上澄澈的水珠顺着叶子的经络慢慢滑下,滑到容莞的手背,容莞察觉到手上的凉意低头望去,看到手背上不断拉长的水痕。
    你以为你喝干了酒,酒在你手上留下一道痕,你以为你忘了红尘,红尘在你心上留下一个人。
    世间人,世间事,哪有说忘就忘了的?忘记的,都是当初没有放在心上的。
    容莞啊容莞,为什么魔君成了你手上的酒痕?
    因为无数个被恶鬼纠缠的中元节,只有今年,他来到了她身边,不削她骨肉,不求她精血,不问她父母出生,只为她活。
    树叶从容莞手中掉落,她扑进魔君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轻轻呢喃:“好,我忘记,你让我抱一会儿我就忘记,我知道你放不下我,我也知道你不肯要我,我答应你,你让我做的我去做,但你要给我一点甜头,让我在忘记你的时候当自己酒醉梦醒而不是大病初愈,这样你也会放心吧?”
    容莞用尽力气抱着的这个人在颤抖,尽管他在很努力的克制。
    “阿莞……”他的颤抖延续到了他的声音里。
    容莞放开他,展颜:“清蘅大人带我来到帝台,不是为了一醉方休吗?我馋了,去喝酒了。”
    容莞捡起叶子走到泉水边蹲下,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水波中那双紧紧环住过他的手。
    静谧的山涧里,清泉叮咚,树叶飒然,两人挨在一起,看到的是水中曲折的倒影。
    这一天黄昏容莞喝了很多帝台浆,可惜这被称为神仙佳酿的美酒只醇不厚,任容莞喝的再多也醉不了,哪比得上张大嫂酿的酒,一坛醉三天。
    魔君喝酒的姿势比她斯文得多,两人相对坐在泉边,容莞喝完一坛的量他才不过寥寥数杯。容莞看着心里格外不舒坦,扔了叶子,一脑袋扎进水里。
    在水里她可以背着他流一些眼泪。
    “阿莞,喝酒而已,不要心急。”魔君按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水里拉了出来。
    她甩了甩头发,眼泪顺利溶进水里:“长这么大第一次喝神仙酒,要喝够本才行。”
    “早就够了,凡人喝了帝台浆能治百病,神仙喝了修为大增,你缺少修为,我带你来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水珠从容莞的发梢滴到她裙上:“清蘅大人,你告诉我修为高有什么用?”
    她这一生,修为高有什么用。
    魔君的手悬空停在她头顶,无言以对。
    容莞倏而欢快的大笑起来:“想来还是有用的,我在外面惹出不少债,本事大了防身总是好的。”
    她边笑边起身往回路走:“时候不早了,清蘅大人我们回去吧。”
    魔君望着她,点了点头。
    回去是容莞走在前面。草木掩映的下坡路上,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聆听身后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很轻很轻,撩拨着荒草。
    容莞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要一股脑冲下山坡魔君迈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天空传来一声嚎叫,眼前飞沙走石,要不是魔君挡在她身前,估计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从魔君身后看去,烟尘中通体赤红的巨大血兽冲着不足它腿高的人嘶吼着,口中獠牙森森,而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只手抓着血兽獠牙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血兽举了起来,血兽一口咬住他的胳膊,血液淋漓而下,他仍是无动于衷。
    烟尘慢慢散去,容莞看得清楚了些,血兽外形似猛犬,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液哗哗啦啦,要流不流的,看上去十分可怖,而与它对峙的人是莲濯。
    莲濯和血兽也看到了他们,血兽松开莲濯朝魔君飞来,稳稳当当的停在他身旁凶神恶煞的瞪着莲濯。
    莲濯不改狂狷本色,妖艳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邪魅笑容,他对魔君说道:“到底是恶鬼化成的灵,一点儿都不通人意,我不过是要去找你它就与我动起手来。”
    “阿箫向来护主心切你又不是不知。”
    “呵呵,我知道它是护主心切,不然我早让它化成灰了。”
    莲濯伸出一只手摊平变出一张古琴,琴身倒□□土里:“你先走了后,我回紫宸宫去取忘带的东西,前些日子你凤骨香用的太多我便顺道去看看还剩下多少,要不要我再给你添些,结果啊,就发现了这张琴,清蘅啊清蘅,琴灵在此,琴身又怎能丢在别处呢?”
    魔君在看到古琴的那一刻脸色就已发白,听完莲濯的话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莲濯幽邃浓丽的眼睛转向容莞:“不瞒你说,我看这丫头不像是琴灵啊,不说这琴灵气尚且不够,就是这丫头我怎么看怎么不像我辈中人。”
    话锋一转,他瞬间移到容莞面前:“看着看着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从我手中逃走的一个小神女。”
    魔君抓住阿箫化成的血兽脖颈,血兽发出一阵鸣啸变幻成白玉箫。
    白玉箫抵住莲濯,往后推了推。
    “你认错人了。”
    莲濯笑容加深:“清蘅,我虽有不记女子面目的性子,但真记起来可是没发生过差错的。”他的脸向魔君靠近了些:“蓬莱城,绿珠楼,白龙庙,你说我可有认错?”
    他按住玉箫推回给魔君,笑容骤失,眼神狠戾:“你跟我闹不是因为我差点杀了少司命,而是我要杀的是这小神女,清蘅啊清蘅,我很好奇啊,这究竟是谁家的小神女啊,让你这么护着?”
    他口中的小神女胸口一热,没等她站出来魔君就跟预知到她动作似的伸开手臂拦住了她,那动作与平常舒展手臂无差,极其自然,伸展过后即放下,却像在无声的告诫容莞不要上前。
    与莲濯瞬间爆发的愤怒不同,魔君反而镇定了:“她是琴灵还是神女与你有何干系?我是不是护着她与你又有何干系?”
    莲濯瞄一眼容莞,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与我无干?清蘅,你在妄想什么?难不成你想跟她双宿双飞?呵,可笑,别忘了我把你扶上这个位子时说的话。”
    魔君手举玉箫抬起:“不要跟我提当初,不然我会杀了你。”
    时值日落,凄怆的古代废墟上三人矗立,明明是高山阻隔的深谷却狂风阵阵,诡异的像是有人在操纵着这片山谷的气象。
    莲濯冷笑:“杀我?清蘅,你是要为谁杀我?是为你自己还是为这小神女?”
    “多说无益。”
    “今天你是一定要跟我动手了么?”
    “莲濯,动不动手全在你一念之间。”
    莲濯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猛兽猎食一般飞扑向容莞,容莞早想到他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因此早早有了防御,就等他杀过来给他一击。
    容莞正得意,魔君以身体撞开她,玉箫撑开一面结界将莲濯弹了回去。
    魔君对她说道:“不要跟莲濯和胤琩君动手,只有他们两人绝对不可以。”
    “啊?”
    “趁现在快走!就去白龙宫,其他哪儿也不要去!”
    “可是我能……”
    “你不能!十个你也不是莲濯对手,他从刚刚就一直在释放自己的魔气,现在整座山的魔物都往这儿赶了,你可以不走,你不走我就给你陪葬!”
    容莞被他的话吓住了,不是害怕莲濯召来整座山的妖魔,而是他最后一句的为她陪葬。
    前方不远处莲濯稳稳当当的停在地上:“清蘅,她走不了的。”
    魔君玉箫置地,血兽嘶啸,血爪扑翻莲濯浮光掠影的衔起容莞飞出了山谷。
    血兽一举冲出百尺之高,与此同时容莞看到由四方八方涌来的妖魔黑压压的齐聚进山谷废墟里。
    “阿箫……他们会不会伤害清蘅大人?”
    阿箫当然不会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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