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21 非死不休


当头棒喝。
    容莞心乱如麻,捞起案上的酒壶,咕噜噜的往嘴里灌。
    魔君不露声色的避开莲濯的动作,端起酒樽向胤琩君走来:“玉清境的帝君大人远道而来,清蘅岂有不尽地主之谊的道理?”
    隔着案几他跪坐在胤琩君对面,樽中酒一饮而尽,胤琩君同样饮了酒,道:“魔君脸色难看的紧,还是少喝些酒为好。”
    魔君呵呵笑了起来,这一笑毫无预兆鬼魅的很,换做行事诡异的莲濯倒没什么,对象是他不免让人胆战心惊。
    再看看紫宸宫一干人,个个如狼似虎随时准备冲上来把胤琩君拆之入腹。容莞纳闷,神魔不两立,莲濯怎么想得出大张旗鼓的宴请神族老大,这神族老大又是怎么想不开带了两个人就来赴宴?
    魔君止住笑,单手撑在胤琩君的案几上,道:“劳帝君大人挂心,莲濯说许久不见帝君大人要邀你来紫宸宫痛饮一番,我原先担心帝君不会来故未亲自迎接,还请帝君不要责怪清蘅。”
    “清蘅君多虑了,本君与紫宸宫固有私交,莲濯圣主亲自下帖本君岂有不来的道理?”
    魔君端起酒樽起身:“如此,甚好。”
    一场恶斗看似有惊无险的落幕,谁知走出几步的魔君突然站定,背对胤琩君和众人,用来自地狱般冷彻透骨的语调说道:“你就不怕有去无回么?”
    因他这话大殿里的气氛愈加紧张和蠢蠢欲动。
    莲濯成了最开怀的一个,先前的阴鹜一扫而光,满心期待的坐山观虎斗。容莞偷偷看到他愉悦的一张脸,狠狠在心里骂了句厚颜无耻。
    被威胁了的胤琩君整个人就好像从地里长出来似的,连衣服都没飘一下,照他的淡定劲儿来看哪怕当空一道惊雷他也不会从席子上挪动分毫了。
    “本君能来,自然能回。”
    他话刚一说完,魔君突然回身,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剑,一瞬间的功夫剑身已架在胤琩君的脖子上。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回!”
    魔君这一举动彻底撕破了表面的平静,白含光最快站出来同样一把长剑抵在魔君颈后,紫宸宫一众人后来居上,各式各样的武器将容莞一行团团围住。
    容莞不敢让魔君看到自己的脸只得背对他和胤琩君,她一转身一把扇子差点划破她喉咙,抬头,果然是莲濯。
    这妖人心心念念的想要取她性命,眼下看她不敢声张最是杀她的好机会,容莞不会傻到任他宰割,大不了让魔君看到说不定还能转移魔君的注意力化解这场干戈。
    身后,胤琩君说道:“你的剑既然已经架到本君脖子上,为何不乘胜追击呢?”
    他眼睛扫过去,魔君未执剑的手紧紧攥着胸口,雪白的衣料被他抓的破败不堪。
    他知道他身上的咒发作了。
    魔君执剑的手开始颤抖,他想要杀了胤琩君,可是这个想法越是强烈他的手就越没有力气,心口噬骨挫灰的疼痛百般阻挠他出剑的力度,疼得他只想抓碎所有的阻碍物掏出千疮百孔的心脏千刀万剐。
    他强忍着剧烈的痛苦逼向胤琩君:“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了他,百日之战将临,他原本一切计划妥当,先吞噬谢玖怨灵再吞噬莲濯,这样即使决战时杀不了他也能同归于尽,不曾想棋差一招谢玖怨灵让莲濯得了去,他命阿箫伺机下手却被莲濯和阿箫先后告知怨灵是假的。
    连他唯一的反抗机会都要剥夺,他怎么不想杀了他!
    胤琩君眼睫抬起:“你的剑在颤抖,莫非是身子又不好了?本君听人说紫宸宫隔三差五就要派人去深海归墟之地取八方汇流之水,那水可是六界至寒之物,清蘅,你是用它来修炼还是祛病呢?”
    他的手指夹住脖颈上的剑刃,移开:“不管是修炼还是祛病,你现在很需要它吧?”
    胤琩君戳到了他痛处,他身上的咒无术可解,只得靠浸泡至寒的归墟之水来忘记疼痛,长此以往,即使他继承了胤琩君一半的神火灵源,也因寒水噬身终生无法修习这六界中至清至阳的帝王之力。
    而他是渴望这股力量的。
    魔君用尽全力毫无章法的一剑劈下:“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谁知,正跟莲濯暗里打攻防战的容莞倏地翻过案几撞到胤琩君,胤琩君反应何其迅速,一只手瞬间反扣住她喉咙,待看清她脸后手一松容莞趴倒在他大腿上,跟魔君冷森森的剑尖对个正着。
    两人一上一下看着对方,容莞羞愧难当,魔君由震惊转为恐惧,漆黑漂亮的瞳仁瞬息万变,不断放大。
    他毫无知觉的松开手中的剑,脸色变得比身上的衣服还白,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掉头就走,飞出了众人的视野。
    “清蘅大人!”容莞跳出胤琩君怀抱,一掌打飞挡到她面前的孔武大汉,风一般飞奔出去。
    她在长长的空中回廊上追上了魔君,飞身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收紧生怕他走了就再不想见她。
    她双唇打颤,说不出一个字来。
    紫宸宫的魔兵从四面八方赶了来,把他们团团围住,长矛长剑的对准容莞。
    魔君下意识的抓开她的手,她抱的很紧,他便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清蘅大人,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去白龙宫,可是我去了能怎样呢?白龙宫会怎么看我呢?我想回敦煌,等这一世的亲人寿终正寝了就去找你。”他掰她手指,她敌不过,联想到来了东边三番两次的被他拒绝被胤琩君算计,只觉委屈的很,不禁放声大哭。
    这一哭让他止住了动作,双手颓然放下:“为什么?为什么阿莞你会在这儿?”
    派出去的人告诉他胤琩君带了一男一女来,男的是白龙宫的世子,女的没见过,胤琩君素不近女色,带在身边的女子无非勾陈垣位阶高的女官,纵使不是,也轮不到她。
    却偏偏是她。
    为什么是她呢?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她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
    听到他问她了,容莞转悲为喜,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胤琩君发现我是容姮女君的女儿,就把我抓到玉清境去了。”
    魔君直呼不好,一把推开容莞,夺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兵卒的长剑,指向容莞:“回去!”
    变故突生,容莞傻了眼。
    “清蘅大人……”
    “高前山帝台浆旁,你说会忘了我,那就好好忘记,不要再纠缠不清,你我神魔有别,今日你随胤琩君同来即是与我划清界线,他日再见,非死不休。”
    容莞愣住了,眼泪刚刚风干又要流下,且愈加汹涌,确认般问他:“此话当真?”
    他没回答她,扔了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容莞双眼迷蒙的看着他走远、变小,最后溶进回廊上白茫茫的雾气里,她抹了抹眼泪,浑噩转身,一回头,回廊的另一边赫然站着胤琩君。
    胤琩君朝她走来,围住她的魔兵吓得纷纷后退。
    “容莞。”他冷冷叫着她的名字。
    容莞抬头看他,不解。
    “你与他夙无姻缘,不想反目成仇,就是不见。”
    容莞顺着他的话,傻傻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与本君同宗。”说完,他转过身:“不想死在这里,就与本君回玉清境。”
    听到他要回去的话,退开的魔兵一股脑冲了过来,胤琩君一甩衣袖,刹那间尸横遍野。
    容莞吓得全身一抖,再不敢说半个不字。
    经过设宴的大殿,一只发光的箭矢从里面飞了出来,直冲向胤琩君,在离他半尺之距被他身上发出的劲风震得粉碎。
    大殿里传来莲濯的声音:“少渊,今次你走出紫宸宫是你的本事,我们来日方长。”
    话音未落,一条染血的白龙横空飞来圈住容莞和胤琩君,窜进高空。
    紫宸宫最高的一处高阁上,清蘅立在门楼上看着渐渐飞走的巨龙,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莲濯拨开帷幔走到他身旁。
    “你方才疼得不轻怎么没去池子里泡着?”
    清蘅没理会他,抽身欲走,他伸手一拦,手上多出一张金色弓箭。
    “现在杀他还来得及。”
    清蘅看着他手中的弓箭,心口新一轮的钝痛袭来,他粗暴的拿过金箭射进木柱里,箭身没入一半。
    “我杀他?你在戏弄我么?”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亲手养大的。”
    “亲手养大?呵。”清蘅拔出金箭,对准莲濯心口扎下去,金箭穿透莲濯心脏没流出一滴血,箭身反倒软趴趴的融化成水消散在风里。
    “你说,这不是戏弄么?”
    莲濯笑道:“我不过是自保罢了,没想到你真的能扎过来。”
    他知道他不是一天两天想要他的命了,给他这张弓箭,他杀不了胤琩君给他一击倒有可能,所以他才给了这么一张华而不实的。
    清蘅收回手,莲濯的一个亲信在门外禀告道:“圣主大人,那些使女作何处置?”
    莲濯想也不想的挥挥手:“当然是杀了,记得拉远点杀,别把血溅到紫宸宫里。”
    “是。”
    亲信退出,莲濯手伸向清蘅抓出血迹的胸口,清蘅先一步用玉箫压住他的手。
    “我为你紫宸宫效力近万年,恩情已了,此番与胤琩君的百日之战我注定有去无回,所以莲濯,你我情谊止于今日今时,到我死再不是紫宸宫主,更不是魔族之君。”
    莲濯眼里柔情尽失,冷冰冰的看着他,连嘴边常挂着的邪笑也消失了,“你是要跟我分道扬镳么?”
    “是,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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