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你要对我做什么？”
    清蘅说这话时神色过于怪异，虽是冷漠，却陌生得波澜不惊，明明以他对莲濯杀之后快的居心，二话不说掏出他心窝子才对，可……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好像全然认不得他似的。
    清蘅避开莲濯，坐起身，环一眼左右，寒眸里漫上迷茫，道：“这里是哪儿？”
    末了，对上匐在冰上的容莞：“你是？”
    容莞如坠冰窖，莲濯大喜过望连道天助我也。
    容莞绝望的埋下头，脸颊靠在透明的浮冰上，她流了泪，遇着归墟之气的泪水似一个引子，将归墟粗野的寒气一发不可收拾的灌注到她身上，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锁着往下拽，寒冰竟爬上她的手指，不屈不挠的向上。
    容莞胆战心惊的抽手，手臂虚软无力，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轻而易举将她拉起打横抱入怀中。
    “清蘅！”莲濯尖叫道。
    容莞亦是始料不及，抬头看他，他的目光飘在远处，浑然不知望向哪里却出乎寻常的坚定，容莞心头一紧，很多年以前她在雪山上等一个不知道的人，她望着远方，迷茫未知，却无可畏惧的相信山那头的那头，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彼此的眼神那么相似……
    清蘅微微侧头寻找到出口，道：“我脑中一片混沌，但尚能分清善恶，一个男子打扮得妖里妖气绝非善类。”
    说完，足尖点地，飞窜上去，莲濯穷追不舍。
    说来奇怪，清蘅得了她的血不仅白骨的手恢复原样，胸口的剑伤同样不见了踪迹，看不到头的寒冷峡谷里他不知疲倦的飞，容莞全心靠着他，闻着他身上混着淡淡血腥的清冽味道，风越来越大，血气很快被冲散，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暂得一时心安。
    不知何时，清蘅飞至归墟谷口，落地的动静惊醒浅眠的容莞，睁开眼，清蘅的怀抱于她已不是那么近。
    清蘅放她下地，等在谷口的霍云见到她灰败的模样，鲜有变化的脸上露出深沉复杂的神色，他看了很久，本来以他恪守礼教的性子多看一个女子几眼是唐突之举，彼时的容莞能让他做出这番反应，待她走进大千世界定是要被当成妖孽。
    “你……”霍云看了她半天，最终将话咽了回去，以他的眼界才智只消看看清蘅细心琢磨下便能明白缘由，何须不顾她颜面追问。
    清蘅看看她和霍云，推测道：“你们是一起的？”
    霍云满脸诧异，容莞软软摇头，道：“他是你我的恩人，你能明白吗？”
    清蘅似懂非懂：“所以，我跟你是一起的？”
    “清蘅！”这时谷中传来莲濯的劲喝，他如飞鹰般俯冲而下，迎头击来，直逼向清蘅，清蘅一跃而起，两人打做一团。
    经受重创的容莞神识大不如前，眼力与凡人无异，她问霍云战况霍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什么都不没说抬手在她颈子上扎了下，她眼前一黑跌进他胸膛里。
    再有意识时，晨更露重。
    容莞半仰起头，呼吸浑浊，乱碰乱摸的手不知打翻了什么东西，引来室外的霍云。
    霍云高大的身躯遮挡住照进房间的晨光，容莞眯了眯眼仍看不清他的脸，她卯足全身力气问他：“为什么？”
    极短的三个字浅浅呼出，容莞怔愣住，她的声音怎会如此沙哑？简直就跟受过吞炭酷刑一般。
    霍云走近几步，边走边说道：“在长安我劝过你，你跟他们不同，你是神仙，他们是妖魔，你呵斥了我，而今，你这样子又算什么？”
    “我……如何知道……”容莞躺倒在床榻上，虚软无力，气若游丝。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霍云抽出别在腰间的乌青长剑，“我师父他老人家说过，神魔之别在于神有仁爱怜悯之心，匡扶大道，创清明盛世，你天秉神火，却用它换取一个魔头的重生，此举，何来仁爱怜悯？”
    容莞无心无力辩驳，悄然闭上眼睛，“哐当”一声乌青剑□□她枕旁的床板里，她睁开眼睛。
    阳光渐渐照进来，霍云的脸慢慢清晰，容莞头一次发现他凶恶的不是那张脸而是刀锋斧斫般的眼神。
    他这坚毅果敢的双眼瞬也不瞬的绞着容莞：“能者当为天下先，上天给你这力量不是为了让你作践自己，更不是为了让你制造一个生灵涂炭的契机，万年前九重宫阙上的战神凌城如此为之，下场是白骨成灰，你何德逃脱？”
    “我……”
    “阿容！”
    容莞正欲辩解之时，不大的茅屋门被人一脚踹开，跟着进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王英兰。
    敦煌城花名在外好吃懒做头发短见识更短的色胚王英兰。
    那个一辈子没离开过关陇，至多去过张掖的王英兰。
    王英兰见床上这架势，眼一瞪急溜溜冲进来，一把推开霍云拔了青乌剑往他身上一扔，道：“你这混账武夫要对阿容做什么？”
    容莞和霍云始料未及。
    “英兰……”容莞朝她伸手，王英兰顺势抓住，一经触碰，寒气透骨而来，再看她四肢脸蛋，果如传讯中所说白霜遍体，面目全非。
    王英兰心疼的替她掖好被子，双手焐在她脸上，隐隐含泪：“阿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以为你找到清蘅大人会很开心……没想到……”
    容莞缓缓摇头，一旁霍云忽而道：“这位姑娘，看来你也不是普通人了。”
    王英兰瞪他：“小爷是不是普通人关你何事？”
    “既然你不是普通人就该知道她要赶紧找人续命。”霍云的冷峻落入容莞眼中，阳光完全照射进来，她看清了霍云的脸，刚毅中竟有几分柔和。
    他道：“大错已铸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但我知道你心非恶，我师父见多识广我可以求他老人家救你一命。”
    “呸！刚刚小爷一进来就看到你的剑挨着阿容脖子，你要救阿容小爷不信！还有你这一介武夫的师父能有什么本事？阿容自是要跟我回去，由我姑姑亲自救！”
    霍云冷睨她：“无规无矩，你到底是何人？”
    “我？哼，你这武夫给小爷听好了，小爷乃西方青丘之山山南一霸灌鸟王女王英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