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君令

第11章


  苏君侧过脸,“你去罢,别因着我耽搁了,宫里头主子我得罪不起呐。”
  福子扣住手,“哪儿是奴婢不愿呐,今儿娘娘那儿大宴,桶子里就剩点儿茶沫子了。”
  桃酥儿忙揖手,“茶沫子也使得!”
  福子往身后指了指,“真不嫌弃,去配殿找禄子罢。”
  桃酥儿闻言溜着地跑远,“谢您了!”
  福子笑了声,“德性儿!”
  苏君问,“这宫里头主子过得也挺苦,茶都喝不上了。没人找圣上告御状呐?”
  福子敛起面,“这个姑娘不该问,时辰差不多了,奴婢送您回去罢。”
  ?
☆、十五儿
?  文皇后挥挥手叫退宫人,闭眼支着头问:“怎么说?”
  福子上前揉着她脑穴,“夸娘娘记性好,惦记着她母亲,旁的没多说,奴婢听不出什么。还打听宫里的事儿呐,奴婢瞧着跟别家儿的姑娘没差。”
  文皇后叹了口气,“慢慢儿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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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太太理着金绣云霞翟文霞帔领口,“这衣裳瞧着好看,穿着膈应,箍身儿。”
  苏景信乜她一眼,“一品诰命服儿,知足罢,别人要还没有呐,您老说掉头儿的话!”
  苏老太太歇下手问:“今儿奉天殿那儿什么情形?”
  苏景信回道:“大事儿没有,小插曲儿罢了,老太太可还记得王致远?”
  苏老太太道:“那后生不是辕哥儿在国子监的同年么?永安三十二年间江西发大水,家中遭难,一路来了顺天,拜在国子监祭酒王英王贤知门下,我记着他原属江西九江府,户籍丢失,王大人不是还亲自登门托你给重新办了户籍么?往年还随辕哥儿登门拜谢过,是个知礼的。”
  苏景信点头,“不错,正是他,当时办理户籍为了感激王贤知知遇之恩,随了王姓,户籍也落在了京府。”
  苏老太太问:“提他做什么?”
  苏景信一脸琢磨样儿,“这后生春闱点个状元也未可知,今儿圣上大宴瞅见贤知和随行的几个监生有心考验,便问了几个策论,这后生字字珠玑,颇有见地,哄得龙心大悦,直道大祁能臣有继,您说这是不是际遇?”
  苏老太太道:“什么际遇不际遇的,那后生我不是没见过,能得圣上青眼,靠的还是自个儿的本事。”
  苏景信不置可否,吸了口茶对苏照笑道:“还是自家茶好喝,”又扭回脸道:“接下来的事儿就奇了,圣上前脚儿赞完那王致远,大理寺左少卿彭庆恩后脚儿就打了个嗝儿,当时六科的人就参了他个殿前失仪,圣上眼见就要发作,被那蒋阁老保了一道儿。”
  苏照问:“这都能保得下来?”
  苏景信掸着衣角冷笑,“蒋阁老笑问那彭庆恩,‘难不成彭大人被年轻的后生吓到了不成?’那彭庆恩一通马屁乱拍,只道‘一时被那王致远的才学所惊,深感佩服,一时失仪,恳请皇上恕罪’,圣上闻言也不好再追究。”
  苏君问,“二伯,我记着彭大人是永安十八年间的进士?”
  苏景信点头,“巧的就是这处儿,那彭庆恩跟他都是江西九江人士和王致远一个地方儿出来的。”
  苏老太太道:“江西那边儿一向出高才,倒也不怎么稀奇,圣上瞧着怎么样儿?”
  苏景信食指刮了刮侧额,“气色瞧着还行,没用多少饭,坐了一会儿便走了,估摸着没什么大碍。” 
  苏老太太点头,扭脸嘱咐王氏:“明儿你回娘家,年前庄子里收的粮产,家里存的茶,掂量着捎点儿。知道你们诚毅伯家不缺这个,礼节上不能失了的。”
  王氏笑着应了,赵氏道:“明儿芸芸她娘上府里,年节当口儿,府里忙碌,您别费神儿见她了。”
  苏老太太摆摆手,“你娘家嫂子,自跟旁人不同,还是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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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色花灯攒聚结成光河涌向天际,星盏低垂,万家灯火。
  苏晴仰着脸,“不愧是十五的月亮,月斑子都瞧得清楚。”
  一人站在前街巷口挥手,苏君扛了扛苏晴,“真会拿人当垡子用,央着老太太出门儿,转脸儿就要抛下我了,喏,人来了。”
  苏晴红着脸,“对不住,回头我补偿你。”
  苏君推她一把,“成了,去罢!回头贵仙楼见,顽儿够了好回家。”
  肩头儿簇着肩头儿,凝朱咂舌,“今年人更多了,瞧这人挤得,姑娘今年打算买什么灯笼?”
  苏君四处看着,“买东西都讲究眼缘,去年那只我一眼相中了的,不过是花花纸儿糊的,最后自个儿燃掉了,可惜了了,今儿得买个留得住的,哟,咱们去看看那只儿。”
  老头儿擎着铁钩儿指指木架,“姑娘看中哪只儿,老汉拿下来你瞧瞧。”
  苏君指指一盏雕梅花木框纱罩灯笼,“大爷,您自个儿做的?”
  老头拿铁钩儿提下递给她,“瞧我手艺还好罢。”
  苏君接过,提在眼前转过一圈儿,蜡油味儿沁了满鼻,袖头一紧,灯罩里火头儿跳了几跳。
  回过脸,妙竹拉着她袖儿,眼眶里掬着泪,“姑娘,跃阳出事儿了,他被人捉了,要打呐!”
  凝朱问,“你们俩不是先上贵仙居存车去了么?半会子功夫得罪谁了!”
  苏君递过灯笼,“谢谢大爷,您先忙。”
  凝朱一手护着苏君越过人群往前走,妙竹抹了把泪,“……咱们家的车先停好的,那人的车头撞到咱家车屁股上,咱们还没说什么,他下了车就骂,跃阳理论了几句,他就把人捉了。“
  苏君停在街角,趴着砖墙,“别慌着哭,先看看再说。”
  跃阳嘴里塞着巾布,被人推搡着从贵仙居侧园儿里出来,一男人撩袍抬腿蹬了他屁股一脚,“狗奴才,叫你嘴硬,把他带回府好好伺候!”
  苏君指尖紧叩掌心儿,跨出墙根儿被人摁住肩头,“呆这儿别动!”
  “呦!信郡王,上这儿吃酒来了,这么早走呐。”
  苏君回过头问:“他多早晚来的?”
  凝朱抬眼看了看墙头,“奴婢没看清,一瞬儿就到您身后了。”
  信郡王看清来人,上下眼一扫,擞了擞下袍,“宋护卫这是高升了?”
  宋炆升揖揖手,“托您的福,您这是?”
  信郡王四处望了望,提高调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奴才,找爷儿的晦气,敢露面儿,一块儿打!”
  宋炆升走近跃阳,“嘿,你不是……”
  跃阳脑筋紧绷,瞪着眼儿摇头,信郡王追问,“怎么?你认识?他主子是谁?”
  转过身看向街角,一人忙缩回脖儿,宋炆升回身凑近跃阳笑问:“这小公子,你是福王爷家的?”
  信郡王一窒,抬起跃阳的下巴上下捋了几眼,“不能够罢?你可别匡我。”
  宋炆升敛回笑,束了束衣领儿,“微职眼拙,看错了您多担待,是不是您自个儿掂量。”
  信郡王凑着下巴犹豫,抬眼瞥见一人负手立在门口正往这边看着,忙上前攀住他背,“睿老侄儿!来来来,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二哥儿家的奴才?”
  祁冀走下阶推开他臂,扑了扑外袖儿,“他养什么奴才我不关心,他人在上头,要不十二叔儿您自个儿进去问问。”
  信郡王驱着步子后退,“不用不用!见着人帮我问声好啊,那什么,我搁别地方还有一局儿,你先忙,啊。”
  宋炆升道:“您不是刚来么,要不微职请您进去喝两盅儿。”
  信郡王背身挥挥手,“隔天,隔天得了空儿了再说。”
  跃阳捂住嘴角的淤青,咧着嘴强笑,“奴才都好,姑娘用不着担心。”
  苏君抚抚他肩,回身一福,“谢谢二位,没什么能表谢的,要不您二位在楼里的酒钱我请?”
  祁冀道:“用不着,你知道儿他?”
  苏君觑向宋炆升,宋炆升揖手,“微职……” 
  祁冀低眉箍着流云绣纹束袖儿打断他话,“没问你。你,陪我走走。”
  苏君跟着他拐过街角,回头瞥见宋炆升还立在原地。
  祁冀停住脚,“你跟他多熟,一步就得三回头。”
  苏君转过脸,“不是,好歹人也帮我了,把人撂在原地不好罢?”
  祁冀起脚儿带她往前走,“多大能耐,帮你回就把人惦记上了,他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笑着就把人兜坑儿里了。”
  苏君低声道,“他能坑我什么呐?”
  祁冀顿住脚,“记清楚就成了,不会害你。”
  苏君抬起头问,“王爷,您跟我母亲熟么?”
  细肤匀面,月光洒在上头像镀了层釉,眼底儿影着他喉间的龙盘扣儿。
  祁冀垂下目,“脑子还挺灵光。我从前在宫里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儿,身边儿奶嬷子也不尽心,只她肯塞我些果子点心,教导我上进,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浑事儿记不住唯独记着这些。”
  原是她娘种的善果儿撒到她这儿来了,苏君笑笑,“您身份贵重,是她们偷懒儿罢了,我跟我娘不同,她伺候过主子,心思宽广。”
  祁冀盯紧她俩酒窝儿,“是么?她好,我瞧着她闺女也好。”
  苏辕立在阶上看见两人,张了张口,祁冀跨过门,“明儿准你休沐,托她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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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飞鱼
?  苏辕往门里看了眼叫住苏君,“你一人儿出来了?怎么撞上郡王了?”
  苏君伸手去抚他胯刀上的龙脊纹路,“说来话长,三姐跟着子修哥走了,剩我一人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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