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与告别

第3章


当你眼前只有辽阔海岸,当你的耳边只有寂寥海风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多喋喋不休的事情如此遥远和无意义。身边的朋友对我说:“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这个离开喧嚣,甚至感觉要离开现代文明的一个角落里。在来到这里前,我有些焦虑,觉得离开了陆地,离开了人群,离开了城市,甚至离开了网络,离开了手机信号,离开了电视节目,我会不会不习惯。但真的踏上了东极岛,我反而瞬间感受到一种安宁。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看着夕阳,心中差不多知道了答案。看来这种内心洗涤和宁静之旅是有必要的。但我还是想听他自己把答案说出来。我轻声问:“为什么?”
    朋友掏出手机,说:“看,因为这里有3g信号。”
    我无语凝噎。身后突然响起了喇叭声,一个导游从观光车里探出头来,说:“喂,你摩托车让一让,我们一车游客都过不去了。”
正文 第五章 “延迟”
9020km——东极岛
    我们原定本来的开机时间是在一月份。这是一个很尴尬的时间,没拍几天就要过年了,至少要放假一两周,加上新年里各种联络都不方便,如果放在一月份开机会很不利。更关键的是,剧本中原来设计的是夏天的故事,可窗外还在飘雪。
    我们只能模糊了季节,变为春秋。毕竟剧组的大组已经待命了一两个月,而前期的筹备组也早在半年前就成立了。演员的时间也是问题。这个开机时间已经是推迟一个月以后的开机时间。虽然上次的推迟给了我们很多益处,比如服化道的精进,分镜画的完成,剧本的完善,人员的齐备,但我们已经不能再次推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不发,便是冬天。
    我和摄影组已经合作过很多次。摄影指导是廖拟,副摄影是小白,灯光组是严老师,在我好几年前自己拍mv玩时我们就共事过了。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摄影师,这也是他们的第一部院线电影长片。我写这些文字时已经定剪,影片的好坏我不方便自己评价,但我相信未来他们会很忙碌,将有很多电影邀请他们,恐怕下次我得提前预约了。
    来自台湾的造型指导黄育男(luke)和造型师刘潇骏也是开拍前最忙碌的人,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很少。美术组老刘(刘维新)就更得天南地北,我们的场景非常分散。制片主任黄鹰是新晋制片主任,是一个细心而纠结的人。统筹乙力,我们最放心不过的人选,但她依然在头大通告。外联制片徐征,以前在舟山沈家门开着一家艳遇酒吧,阴差阳错就到了组里。我的行政助理于梦,是两个女孩的父亲,但他的名字让好多人以为是姑娘,甚至有些只见到其微信不见其人的男士已经开始和他**。
    现场的录音师郭明,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现场副导演小涛,晒得比以前更黑了,他的习惯就是不管明白不明白,非常干净利索,就是一句:“sir,我明白了。”张冠仁和lisa,都是one工作室的同事,被抽调到片场投入新的工作。演员副导演默默姐和刘畅,一直在一堆一眼看上去就是40岁但都号称自己是20岁的群众演员中寻找看着接近30岁的人……大部分的工作人员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和发射火箭一样,在第二次决定的开机日子,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我们又往后推了两天。未知的世界越来越近,所有的繁杂也开始变得安静,就如同考试之前,你再翻开课本已经没有什么大的意义。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正文 第六章 “第一天的励志故事”
10522km——北京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雪来。我很诧异。
    走进房间,左边的墙上贴满了电影的分镜画。在开拍前,我们的分镜师王溥(也就是1号手绘海报的作者)把这部电影的重场戏都画好了分镜。他是国内顶级的分镜师之一,被我们临时抓来,友情软禁20天,完成了大部分的分镜。分镜图是一个电影非常重要的前期部分。有些人认为画分镜会限制想象力,其实恰恰相反,导演和摄影师先确认大致分镜,分镜师将其画出。有了分镜画,大家才能在现场有更多的空间时间去发挥,而且能更合理地分配器材,节约开支。时间虽然仓促,但王溥非常出色,如果把他的分镜画贴在酒店外立面上,跳个楼就能看明白整个故事。
    沙发和椅子还是开会时的摆设。这是一个三星酒店,靠近车墩影视基地,很多剧组常驻。躺到床上,电话响起,问是否需要按摩。我稍有犹豫,对方马上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特殊服务。
    我的犹豫难道还透露着色情吗?一怒之下,我要了一个颈椎按摩。
    按摩技师很快就上楼了。房间满墙满桌都是电影的核心内容,为了防止泄密,我把灯全关了。
    女技师来到我身边,问:“先生,你是名人吗?”我一惊,心想都黑成这样了,你要是不说话,我连你性别籍都不知道,居然还能认出我的脸。果然在黑暗中我都散发着光芒。但我还是故作镇定,问:“姑娘何出此言?”
    女孩说:“哦,因为我们这里是剧组酒店,经常有演员住在这里,他们为了不让我们知道是谁,很多都不开灯按摩。你是演员吗?”
    我笑道:“不是,但我不想开灯,因为我懒得再起床关灯。”
    女孩一笑,说:“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说完她在床头按了一个按钮,瞬间房间全亮了。她说:“看,一键搞定。”
    她环顾四周,说:“原来你是个画家呀。”
    技师很年轻,刚来上海不久,充满好奇。窗外就是模仿老上海建造的影视基地,《上海滩》就是在那里拍的,吊车把巨大的照明灯吊起,想必是某个剧组在拍夜戏。女孩子问我:“这就是那个浪奔浪流的地方吗?”
    按摩完,我对那个女孩子说:“我不是画家。”女孩子说:“我早知道。你是摄影师。”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相机。我想摄影也好,写也好,画也好,其实差不多,都是记录与想象。我对她说:“可是我明天就开始干一份新的工作了。”
    女孩说:“我明天也不错,不用上早班。”第二天的早晨,我拉开窗帘,地已全白。我给导演助理和制片发了一个微信,让他们注意安全,尤其是先行的器材车辆,过桥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地滑。
    坐在车里,我想起十多年前自己的第一场汽车比赛。写书、比赛、电影,这是我小时候给自己规划的三件事情。30岁,拍电影,不晚,但20岁,赛车,太晚了。比赛前夜,我睡得很香,为此我还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重视了,但发车前被安全带死死绑住的一瞬间,我确信自己还是非常重视的,因为我有些紧张。起步的一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一个裹满了幻彩和荆棘的隧道在你面前打开了。不敢相信此刻自己居然在一台赛车中,参加全国最高级别的锦标赛。我看了看四周飞快后退的景物,确信自己是在比赛中。
    很快第一个弯道就要来临,我应该是漂移呢,还是稳定地走线入弯呢?我应该用一个很晚的刹车点来显示新车手的魄力呢,还是早一些刹车追求更稳定的发挥呢?我要不要拉手刹甩尾呢?我要不要把路面用到最尽呢?减挡的时候我要不要补油来显得更专业一些呢?带着一万个疑问三百种选择,我错过了刹车点,冲出了赛道。
    好在车没有任何损坏,我倒了一把,回到赛道,完成了比赛,最终获得了第六名。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弯道。在我错过刹车点的一瞬间,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了,肯定要在耻辱中度过余生了。我仿佛听见了四面八方涌来的嘲笑。如果那时候有个声音对我说:“十年以后,你会赢得七届年度总冠军。”我肯定会对那个声音说:“闭嘴,** you。”
    当然,我的运气很好,有几棵大树离我冲出去的地方很近,而且很多观众都在那里。如果再不幸一些,我可能就扫到一堆观众,然后撞在树上。我都能想到我遇难后的新闻标题—《少年作家不自量力参加专业汽车比赛,撞死六人撞树身亡最终一弯未拐》。有时候,励志故事和反面教材之间,只差命运之手的淡淡一翻。
    回到那天早上,我居然又有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感觉。很快,我找到了原因,因为下雪,地面太滑了。到了拍摄地,已接近中午。大家都很诧异,导演居然没有迟到。
    我说:“放心,我车队的朋友都知道,不管我试车的时候怎么迟到,发车前我一定会以最好的状态把自己固定在车里。我们开工吧,摄影师呢?”
    副导演说:“还在路上。”
    我们的摄影师廖拟是一个做事情非常认真而且特别严谨的人,我终于比他先到了现场。我们的第一个镜头是车戏,冯绍峰和陈柏霖坐在我们的道具车中。当时的景观非常奇幻,棕榈树上居然挂着雪。我坐在后面的跟拍车里,同事们把器材都接好。当监视器里传来前方的无线信号时,我有些恍惚,就这样开始了吗?就这样开始吧。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百分之一百准备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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