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楼台烟雨中

尹良在庐州擂连续三场恶战，而后唯恐有江湖人士追杀，又连日赶路，身心早已疲乏不堪，终于到了一个安全的所在，一觉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仍是头痛欲裂，看门老人听到屋内响动，率两个小童抬着洗脸的水盆毛巾、馒头酒肉放到房间内，又将一个包裹放在尹良的床上，三人均不与尹良说话，留下东西便又离开了房间。
    尹良对老人的冷漠也不在意，洗漱干净，填饱肚子后，打开床上的包裹，见包裹里放着十锭纹银，每锭都有十两重。尹良会心一笑，拎着包裹走出了房间，老人又在院子内吃面，不禁抬头一望天色，日头偏西已近黄昏，便问道：“我是否仍需留在此处？”
    老者答道：“蔡大人已传过话来，经探查并未发现四周有可疑的江湖人物出没，掌刑使大人可随意离去，若有需要日后自会与大人联络。”尹良点头，又向老者要了些布料将蟠蛇铁枪缠裹妥当，才牵着青骡推门离去。
    回到营舍时，沙郁和代岩二人正就这酱牛肉和熏花生饮酒，见尹良归来，忙围上来问东问西，打听此行的经历，尹良也不隐瞒，将路上解救沈杰沈煢兄妹、庐州打擂的前后经过详细讲了一遍。沙郁、代岩二人听的兴奋，不时跟着指手画脚，最后尹良说到擂台上斩杀了商永茗，二人更是欢呼雀跃，齐道下届的玄武名人榜上必会有尹良的名字了。
    尹良苦笑道：“我在登台之时使用的是化名，哪会有人知道我尹良这个名字，况且这事你们二人也万万不可声张，否则必会引来莫大的麻烦。”
    代岩道：“甚是，商永茗在江湖上交友极广，若传扬出去必会有人前来寻仇，我们还是别贪图那虚名，将此事烂在肚子中为好。”
    尹良点头道：“恩，我也正是这个意思。”随即又向窗外瞧了瞧，道：“天色不早，汶山伙长若是见我业已归队，却不声不响的，心中定会不悦，我还是先去销假为好。”
    沙郁笑道：“队正在你我面前，你还去伙长那里销什么假？”
    尹良闻言，看向代岩道：“队正？你说什么？”
    沙郁道：“打破脑袋你也想不到，你离开这些日子里，代岩交了好运，已经被任命为队正了。”
    尹良急切道：“这倒是天大的好消息，快些详细讲来。”
    代岩微笑摇头，沙郁抢着道：“你刚离开两日，我与代岩、孙汶山当值巡视，一整日也无事发生，临散值之前汶山带着我们执意要多巡视一圈，到了宫门外，正赶上有一驾四驷马车驶出来，清一色的黑色骏马，车后还跟着一队羽林军，我们三人见状自然明白是有大人物出宫，便同守门的几个兄弟一同站在一旁等候车队经过。不料拉车的马在经过宫门时突然受了惊，向前一直冲，我们众人都吓得闪到一旁，代岩倒勇猛，冲上去砍断了马缰，又顶住了马车，救下了人。你又猜这车上的人是谁？”
    尹良心道这沙郁平日里都是直来直去，今日竟也学会了卖关子，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是谁啊？八成是个王公贵族吧？”
    沙郁丝毫没觉得自己讲得啰嗦，用说书先生的语气继续说道：“当时那车上的人只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我们见到是个大美人，随后又有侍卫牵来新马套在车上便走了，后来从守门的兄弟处得知车上的人竟是韩贵妃，正要回家看望父母，而这个韩贵妃又刚好是兵部韩熙载尚书和羽林军韩熙纯统领的胞妹。事后只隔一日韩熙纯统领便召见了代岩，还破格提拔代岩为队正，掌管一百名羽林军，如今代岩已抱上了韩妃的大腿，日后我们也该抱紧代岩的大腿，定能跟着一同扶摇直上！”
    尹良听罢也喜道：“韩氏兄弟权倾朝野，如此一来，我们可当真是交上了好运。明日我去佳林酒苑订桌酒席，好好庆祝一下。”
    代岩笑道：“是福是祸哪里能分得清，还是我去订一桌酒席为你接风才对。”
    沙郁道：“去佳林饮酒何须预订，随去随吃。”
    次日尹良仍未正式销假，沙郁却正逢当值，还未到散值时辰代岩便着人前去替回沙郁。随后三人来到佳林酒苑，店主老何见到尹良归来，虽不知其中详情，却也知尹良刚刚外出公干归来，当即表示今日酒肉一律免费，就算做是佳林酒苑为尹良接风洗尘。
    三人见老何言语恳切，也便不再推让，老何安排了一个大包间，置办了一整桌子山珍海味，搬了两坛上好的陈年花雕酒，又专程派伙计外出购买了一条十余斤重的鲜活江鱼就着江水清蒸了端上来，众人不禁胃口大开。
    酒至半酣，店主老何夹了一块鱼肉，不经意的说道：“我有一同乡，早些年南下闽国经商，专门从事这捕鱼的生意，手底下也有十来条渔船，最近那给我捎来了一封书信……”说到这老何顿了一下。
    沙郁好奇的问道：“书信上写了什么？”
    老何见沙郁一脸好奇，尹良、代岩也望着自己，便吞下鱼肉，继续道：“信上说，南方闽国的皇帝王延羲与十三郎王延政最近因为闽国治国之策的事闹翻了，现在已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代岩道：“王延羲穷奢极欲、挥霍无度，闽国早已是民不聊生，其弟王延政却宽仁大度、虚怀若谷，是个治国之才，在民间的声望也远高于王延羲，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王延羲对王延政下手，也是早晚的事。”
    老何道：“正是，现在二人各自招兵买马，大有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尹良插话道：“十三郎王延政在江湖中威名赫赫，为人礼贤下士，号称有上千门客，在闽国又能得到节度使的支持，王延羲虽为国君，却也还未必能够取胜。”
    老何接着说道：“话说回来，这些国家大事并非我辈所能关心，在商言商，依我那同乡所说，因双方均在扩张军备，因此用于生产长枪盔甲的白腊木和生铁价格飞涨，特别是制造长枪的白腊木竟可买到一两银子一根，同样的木材在我国只需三百文铜钱，而在中原晋国则只需一百文钱，这里边是八九倍的利润。”
    沙郁呵呵一笑，道：“这买卖得做啊，如果成了，你老何可就摇身变成金陵巨商了啊。”
    老何眨眨眼睛，道：“这笔账自然谁都算得清楚，销路和货源也都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对边境贸易管辖得极其严格，不要说白腊木、生铁这种军械物资，就算是鱼米盐茶之类的生活物资都不能轻易出入境，所以我便想到三位都是朝中的官人，又时时在皇宫中行走，能否有门路将货物运出边境，当然如果能将晋国的白腊木运来，那便更好。”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沙郁想了想，道：“代岩啊，代岩与韩贵妃有救命之恩，又得韩熙纯统领的赏识，可以去疏通一下啊。”
    代岩忙摆手道：“我与韩统领只有数面之缘，韩妃更是高不可攀，这等机要之事我一个区区队正如何能疏通得了？”
    一直未开口的尹良正想到只是向闽国贩卖食盐，便惹来杀身之货吴县丞，心道若是参与贩运军械，赚了钱怕是也没命花，忙开口打圆场:“此事关系重大，代岩对韩统领的想法也尚未摸透，若直接前去与他言明，若惹恼了统领大人，必会带来祸端，依我看还需从长计议，我等回去也找找关系，看是否有接洽的人物能办此事。”
    四人正谈得火热，忽听包厢外有人呼喝一声，然后便是人声吵杂，伙计飞也似的跑进来，大喊道：“出大事了！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