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楼台烟雨中

陈嗣刚离开不久，又有差役又送来了宵夜，用考究的红木的食盒装着，内外间各一份，还未进门，香气已飘进屋来，沙郁正闲着无聊，兴致盎然的打开食盒，盒中边放着一罐猪肝粥和四碟小菜，猪肝粥熬得香气扑鼻，小菜也十分精致，沙郁见了胃口大开，忙盛了一碗哧溜哧溜的吃起来，边吃边赞：“这猪肝十分新鲜，小菜做得也不错，比起老何店中可好了许多，这套饮食不知礼部的人是从哪弄来的，差人下次再来，还须好好打听一下。”
    尹良似笑非笑的看着沙郁大快朵颐，却不向前凑，代岩看到尹良不急着吃，又表情诡异，道：“往常也未见你不食猪肝，今日怎么了？”
    尹良笑着摇摇头，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不饿、不饿，喝茶就好。”
    代岩略一思索，也丢下刚刚盛好的粥，到一旁同尹良一同饮茶。果然不出代岩所料，沙郁还未待吃完一碗粥，突然丢下碗，捂着肚子道：“我这小腹怎的突然疼起来了，这可怪了。”
    尹良笑道：“茅厕在院子西侧，还不快去。”
    沙郁捂着肚子，匆忙向茅厕跑去。沙郁前脚刚出门，李公公也从里间屋快步走了出来，代岩、尹良见了李公公，一同起立施礼道：“李总管！”
    李公公此刻虽也腹内剧痛，却仍端着架子，慢悠悠的道：“你们盯着点，我到院内透透气。”
    尹良见李公公这种神态，心中偷笑，却故意装作未听懂，道：“李总管欲往何处？卑职陪同公公一同前往。”
    李公公不耐烦道：“不用。”
    代岩也跟着调笑道：“李总管万金之躯，还是让我等陪总管前去稳妥些。”
    李公公几乎歇斯底里，娇嗔道：“我去茅厕你们也要跟去？”
    尹良和代岩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忙为李公公打开了屋门，李公公一溜烟的冲出去，却在屋内留下一股污秽之气。看着李公公的背影，代岩哈哈大笑，尹良来不及嬉笑，匆忙对代岩道：“我这就进去，你帮我盯着，有人靠近便敲门告知我。”说罢用茶水将衣袖蘸湿，闪身进入里间。
    尹良进入内屋后只第一眼便寻到了那贴着封条的红木匣子，正好端端的摆在屋子中央的方桌上，尹良快步走上前去，用衣袖将封条擦湿润，慢慢的将封条撕下，折整齐后揣入怀中，又用衣袖将匣子仔细的擦拭了一遍，不留一点纸屑。随后尹良小心的打开匣子，匣中放着一块黄绢，赫然写着此次恩科的考题，尹良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满以为会试的考题会是一段文章，已预先准备了纸笔用于抄写，却不料这考题只是两句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
    这两句话分别出自《易经》和《礼记》，尹良幼时读过几年私塾，自然也曾读过这两句话，无需笔墨只凭脑子已可记牢，这倒比预料中省下了些许时间，尹良记牢这两句话后，又将那黄绢翻来翻去又检视了一遍，再无其他内容，便如原样折好放回木匣。关好匣盖后，尹良又从怀中掏出两张新的封条，这封条是从蔡大人处所得，与方才撕下封条上字体、印章一应俱同，封条背面已预先刷好浆糊并在阴凉处晾干，只需用水蘸湿便恢复粘性，尹良贴好封条将匣子放回原处，四周看了看毫无纰漏之处，便退出了内间屋。
    尹良行动利索，出来坐好等了半晌，沙郁方才归来，见屋内二人面无好笑，便道：“这粥是你们的诡计？”
    尹良忙道摆手制止沙郁说话，向窗外瞧了瞧，窗外寂静无人，更不见李公公踪影，才小声对沙郁道：“若是我们三人不吃此粥，未必不会引起怀疑，我等也会无故的凭添许多风险，无奈只能委屈贤弟了，若贤弟还有余力，再多吃一碗，必会更加稳妥。”
    沙郁摆手道：“这粥太给劲，我可承受不起，话说回来，怎得我只去了一次茅厕便不疼了，你们天怒门买的这泻药莫不是被蒙骗了。”
    尹良挨着窗口坐下，边向外观望，边轻声道：“你懂什么，这是天怒门专程研制的灵药，珍贵得紧，若让这李公公泻上半宿，明日他定当闹着追究这厨子，岂不露馅？如今只让他泻一次，人偶有腹痛，也实属平常，他便不会在意，待到明日恐怕已会忘了个一干二净。”
    沙郁点头道：“这天怒门果然是将见不得人的是做到家了，试题你得手了？”
    尹良见远处人影闪动，知李公公已归来，略微点了点头，道：“回来了。”
    不多时李公公推门进屋，见三人在屋内饮茶品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径直进了内屋。
    按照约定，代岩等人需值守到次日辰时，还未到亥时，沙郁便已伏案大睡，尹良和代岩却一直品茶闲聊些江湖中的轶事，倒也不困。直到午夜，尹良见四周寂静，便偷偷拿出蝇头圭笔，在口中舔了舔笔尖，将那两道试题工工整整的写在一块小绸子上。不料刚刚卷好绸子，陈嗣便推门而入，倒将尹良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陈嗣心中若有所思，也未注意尹良的神色，只点了点头，便进入内屋。
    次日天刚亮，便又有差役送来早餐，随送饭的差役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名官员，为首的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彭恭，奉旨来贡院监察恩科大典的准备事宜，代岩等人忙施礼迎接，蔡大人也赫然在列，尹良忙将写有试题的丝绸卷握在手中。
    御史彭恭对代岩等人简单的讲了几句表示关怀体贴的官腔，便进入内屋与陈嗣谈话，一众官员纷纷进屋陪同，尹良在蔡大人进屋之时一错身的当口，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丝绸卷塞入蔡大人手中，蔡大人面无表情的接过试题，塞入袖中。
    大约谈了一盏茶时间，彭恭在陈嗣的陪同下从屋内走出，李公公却仍在屋内守着考题，在陈嗣和一种官员的簇拥下，走过场般的巡视了一下考察，便离开了。这几番折腾之后，代岩等人方可享用早餐，饭菜早已冷透了，这引来沙郁一阵咒骂。
    吃过早饭，早班的兄弟前来接班，周而复始，转眼已到考试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