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留生

39 39 联姻


我记得很清楚。
    这是二哥第三次在我面前提起斛铃。
    可是,真的好奇怪,二哥征战沙场时我与斛铃相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为何却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斛铃的母亲是乌桓前代首领大人唯一的女儿,也是备受争议的身份。”二哥不再向我要茶水,而是开口忆起往事,“那日,我和景监因为某些原因隐了身份来乌桓调查,却不慎在崖下迷路,正好被铃儿所救,她的身边还有身患重病的前代公主。那日,她们同我们一起逃离了乌桓。”
    二哥断断续续与我说的故事中,真正原委原来是这般曲折。
    救人与被救,谁又分得清?
    斛铃的母亲是前代公主,也就是说,那泽的父亲并不是靠继承得来的首领之位。
    “自古男子为尊,虽说是前代公主,诞下的终究不是男孩,又有何惧?”斛铃在出逃途中救下二哥,也算是他们二人的机缘。
    “原本是这样的。只不过铃儿出逃的那一年,除却那泽,首领大人的嫡子全部战死沙场,偏偏那泽又是一个庶子,而且还是无名汉人所生的庶子。如若铃儿出嫁诞下男孩,虽是外系,却也算纯正的前代血统。相比那泽来说,这样的血统也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对乌桓来说,如若没有出现真正的继承人,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改朝换代。”
    与那泽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也能轻易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疑心太重。
    自古嫡庶分明,那泽是庶子,自然不是首领大人最佳的继承人选。
    正如二哥,虽不是长子,却是阿大唯一的嫡子。因而,顺理成章成了秦国的君上。
    那泽那时还太小,想必并没有加入到追杀斛铃的这一场杀戮之中。
    二哥继续说道:“后来,乌桓首领大人娶了重臣之女做嫡妻,几年后却也只诞下了女儿。再然后,身体每况愈下的首领大人,最终也没有为自己诞下合适的继承人。”
    首领大人后来诞下的嫡女便是那桑。
    而那泽,终于在首领大人身后从一个庶子一跃成为了乌桓的首领大人。这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坎坷。
    所以,他才忌惮斛铃诞下的儿子——也就是二哥唯一的儿子嬴驷。
    这么想来,嬴驷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二哥,倒没有看出哪点有胡人的样子。
    “二哥,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置嬴驷于不利的处境。”我想到,二哥来之前,那泽曾说,他并不知道斛铃出嫁的男人是二哥,“若不是因为我,那泽也不会知道嬴驷的身份......”
    “这事与你无关。”二哥淡然笑道,“那泽未即位时就四处派密探了解铃儿当年的去向,与其他自己查出,还不如用这个秘密救你一命。所以,你不必愧疚。”
    二哥从来都可以洞察我的内心。
    我却从来看不透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甚是安心。
    “受娘之托,我已查到嬴驷的下落,派人暗中保护起来。”
    “来乌桓前,我也派人去调查了嬴驷的下落,原来,你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我们目的不同,但都是为了嬴驷,“二哥,让嬴驷回来吧!”
    二哥思虑片刻,叹了一口气,又静静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看着二哥,突然又想到刚刚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如若现在让嬴驷回来,不仅秦国变法之路走的会更加艰难,连带大哥的耻辱也会从记忆中加肆渲染开来。多年的积怨若是在一朝爆发,秦国如何能够承受的了。
    以大哥骄傲的性格,根本放不下仇恨。嬴驷,回到庙堂的时机还未成熟。
    我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只是,心情很是沉重,作为姑姑,我不愿嬴驷那孩子无奈沦为秦国变法可悲的牺牲品。这一点,我想,二哥更是不愿。
    “浅攸,我想和你说件事情。秦国如今子嗣绵薄,那泽对驷儿的身份很是忌惮,为了稳固秦国变法,也为了驷儿的安危,我答应了那泽的联姻。”二哥突然冒了这一句,让我险些从坐着的床边掉下去。
    曾几何时,我希望二哥身边能有个女人陪伴。
    曾几何时,我扼杀了自己对二哥不知名的暗恋。
    却未曾想过,二哥真正说出未来陪伴之人的那个名字时,心,还是会难过的痛。
    痛的分崩离析。
    为自己,为二哥。
    那桑不爱二哥啊!那桑爱的人是......秦开。
    二哥说完,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我看不清的颜色。
    我又想起二哥曾经说的那句话,生在帝王家,一切的牺牲都会变得理所应当。
    为了......嬴驷,二哥要娶那桑。
    我唯一庆幸的是,二哥并不是因为我而娶得那桑。否则,我这一辈子,定会时时刻刻生活在愧疚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回的住处。
    就像当初听到自己将要联姻之时的错愕与心痛,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我呆呆的躺在床上,直直望着头顶的一片白。
    白,代表着未染纤尘的未来。
    同时,代表的也是未知。
    我与二哥的命运,早在我出嫁那日谱写成了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我有姬遥,有姬瑄。
    二哥会娶那桑,会诞下公子。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会痛,还会难受呢?我明明早已经放下......二哥了啊!
    再睁眼时,正对上迎新温暖的脸庞,吓了我一跳。
    “迎新。”片刻失神后,我连忙四下打量了她下,关心的问道:“腿没有大碍了吧!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
    迎新直说自己没事,没有安心的我硬是让她走了两步确认没事后才作罢!之后,我又问了观言和庆余,迎新说他们不放心我守在外头。
    我起身穿衣又把他们拉进来确认都没事后才安心。
    庆余那大嘴鸭子一开口就是王后长王后短的,又说燕国的牢狱要比乌桓的这个阴暗的多了,真该让纳西一群人去参观参观,顺便也在那里住上小几个月,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笑说有机会一定会请他们去我们燕国这般参观,内心也的确是想解了这个气。
    “迎新,二哥来了,你也去见见他吧!”
    迎新是从秦国跟着我来的。
    见到二哥,肯定会开心吧!
    迎新突然低了头,“奴婢见过君上了。只是君上说战事紧急,半个时辰前已与景监赶回秦国了。奴婢本想叫醒王后,可君上嘱咐奴婢让王后多休息片刻,所以奴婢出来后就一直守在王后跟前。”
    我问了迎新时辰。
    我才不过睡了一个时辰。
    二哥,你可真狠心,连告别都不给我。
    我收起内心的难过,笑道:“既然你们安全的出来了,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赶回燕国吧!”
    一直以来,遥都没有消息,我也挺担心的。
    正谈论间,纳西来报,那泽要见我。
    迎新连忙要跟我一起去,纳西从头至尾就重复一句话,那泽强调要我一人前去。
    以我亲身经历来说,和那泽单独相处真的能让人从心底升起一层白毛汗,原本寒冷冬日的严寒在他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我既然都服下他下的□□,二哥也答应娶那桑,他没有再害我的动机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对迎新摆了摆手,自己去见了那泽。
    他还是如我初次见到一样从容淡定,目光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安定的说道:“浅攸,你来了。”自然,这样看似亲昵的言语没有丝毫温度,连寒暄都算不上。
    自从上次在席间叫过我名字后,他竟将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还好有了上次的铺垫,我没有吓到毛骨悚然,故意赔笑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他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安静的看着我,淡淡的说:“我知道。”
    “好,那明天送别的时候再见。”我早预料到他是这么一个态度,也不做计较,更不想与他有更多的牵扯,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难得他会说出这样看似急躁的话,却也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我停下脚步,并不打算打算回头,等他说完这最后一句就立刻离开。
    可他并没有着急要说的意思,反倒叫了我以后便没了声音。还是我自己先好奇回过头去,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平静地对我笑道,“给你。”语调波澜不惊,俨然知道我一定会回头的样子。
    我看到那泽手中递过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罐子,布满斑驳的铁锈,谁知道这破罐子装的是什么。
    我做出的选择是无视,微微对那泽颔首,努力做出一副极其自然的笑容,“没有什么什么事情,我就先离开了,明天见。”
    那泽依旧是那一副让人恼火的平静无波,淡淡的说道:“这是解药。”
    呵?怎么可能。
    他会好心的给我解药?
    不对,他明明说过那是没有解药的啊!
    果真,相信他真的没有好事情发生。
    “不是解药,但是可以应对引药,每日冲服即刻。”那泽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把罐子里姑且称为茶叶的东西倒了进去,“那桑这日身体不适,我泡的茶你就将就喝下去。虽然这次秦国国君没有因为你娶那桑,我也不能这么放任你中毒死去。”他将杯子递给我,我选择的依旧是无视。
    喝下他亲手递过来的茶水,会辜负了二哥把我从悬崖上救下来的苦心。
    他见我不喝,自己先喝了一杯。
    然后,又递给了我一杯。
    “不喝不要后悔。”他放下杯子,从善如流的说道:“回到燕国宫中,若是不舒服就喝了它。两年之后便是那桑的出嫁之期,这药至多能喝三年,那时我希望那桑已经诞下了秦国国君的公子。引药,其实就算我不说,回去后你便也知道了。”
    这男人心思颇深,引药他不说,我回去肯定会派人查清楚,又何必在这面大费周章。
    我走过去端起杯子,高举着倒下,霎时,地板冒起阵阵白烟。
    “以毒攻毒你倒是没有听说。”被拆穿的那泽平静的说道:“你不信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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