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留生

41 41 女人


秋蕊被秦赵氏训练的很识人眼色,反应也极其迅速,她马上镇定了自己的神色,于是站在身后的我立刻就听到了她略微尴尬的解释:“怎敢让姐姐亲自为我簪花,秀缘,去院中摘一朵结香过来。姐姐簪两朵,妹妹只敢簪一朵。”
    “妹妹喜欢结香?”
    “唯结香再无其他。”
    我从秀缘手里接过已经摘下来的结香,闻着味道有些刺鼻,不禁皱了皱眉头,“结香花开无叶,叶长花已落,单看一朵并不出色,但整体看去花团锦簇,不张扬又极其耐看。只是,结香非但无香,味道甚至有些刺鼻,妹妹用来簪在头上似是有些不妥。”
    “秀缘,还是把它拿下去吧!”我把花又还给了秀缘。
    秀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秋蕊连忙站了起来,“姐姐站着,只有妹妹一人坐着,妹妹真是诚惶诚恐。姐姐,我们一起去那面坐。”她偏头又对秀缘吩咐道:“秀缘,婢仆们泡的茶怎么还没有奉上来,你去催着点。”
    秀缘走后,秋蕊连忙过来拉着我要过去。
    我从头上拿下一朵小的红梅,又让她坐到了那张凳子上。
    秋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仍是面带微笑坐到了那张凳子上。我笑语盈盈的帮她簪上了花,夸她好看。
    她摸了摸那朵花,倒是没说什么,只对我笑了笑。
    秀缘上来奉茶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我打趣道:“看来,妹妹簪上花后连秀缘都被惊艳到了。”
    秋蕊连忙回道,“姐姐别拿我打趣了,妹妹再怎么样,也没有姐姐好看。”
    又坐了一会子,我动身回去。
    刚回到殿中,我让若灵把殿中插着的红梅放到偏房,她抱着花瓶准备离开,我想到头上的这朵,让她等等,把头上的那朵也丢了进去,“一起放到偏房吧!”
    若灵领了命出去了。
    看着若灵抱着花瓶离去的背影。
    我心里着实打了一个寒噤,一直以来,我竟将瑄儿交托在她手里。索性没出什么事,否则——
    可她,终究是姬遥调拨给我的人,我一直真诚待她,为何她会——
    我心里叹了口气,终究人心隔肚皮,是我自己欠了考虑。
    若灵回来,我又吩咐她去殿前看看,迎新都去了好长时间,仍是没有回来。
    若灵来回没有人。我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即使我可以伪装身份出宫,没有特别的理由,我亦是不能冒失的去佛堂见太后。
    焦躁的心情安定不下来。
    我在房间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就在我转身准备向门前方向走去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我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紧贴住我的后背,一张柔软的唇埋在我玉瓷般的颈上,浅浅的胡茬扎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不适感,他吐出的鼻息那般熟稔,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我听到了他话中的依赖,却也十分憔悴,“浅攸,你终于回来了。”
    我怔在那里,努力逼退眼中不争气的眼泪。
    他则静静的把头枕在我肩上,动也不动。
    我们就这样静默的站着,谁也不愿意破坏久别重逢后的美好。
    对深爱之人的依赖渗透到骨子里,谁也不愿做先开口的破坏者。
    最终,还是我先回了头。
    转身的一霎那,姬遥似要阻止我,可终究还是让我回了头。
    这是怎样一张让人心疼的脸啊!
    苍白的毫无血色,眼窝凹陷,眼神暗淡无光,胡茬未剃,整个人比原来足足瘦了有一圈,憔悴的不成样子!
    “遥......”我颤抖的叫着他名字,先前被逼回去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冲过眼眶疾驰而下。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我,双臂紧紧钳住我的腰身,把头凑近我耳边,喃喃道:“我真是无能,这辈子我最爱的两个女人,我一个都没能够保护。”
    我伸出手圈住他的腰,安分的倚靠在他怀里,自知他很痛,所以一言未发。
    “母后为燕国祈福时被人刺伤,正中心脏,昏迷整整一月,太医说,母后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姬遥的变化,果真是因为太后。我猜到了,却没成想这么严重。
    娘走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她躺在病榻上无能为力,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珍爱的人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能体会遥的这种痛苦。
    “去床上休息一会,我陪着你。”
    他顺从的躺到床上,我坐在床边陪他,突然,他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她毕竟是秋棠的妹妹,我曾经亲手剥夺了秋棠怀孕的权利,现在,我想给她的妹妹一个孩子。”
    他是我的夫君,同时也是秋棠的夫君。
    他给我承诺的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秋棠会这样离去。
    我了解遥,他有作为男人的责任。
    他是燕国的王,并不只属于嬴浅攸,我试着做一个大度的妻子,握住他的手,轻轻说道:“遥做什么,我都会站在遥这面。”
    “我亲手破坏了给你的承诺,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多少无奈与心酸。
    如果可以,我多想帮遥再生一个女儿,儿女绕膝,阖家欢乐。不能再做母亲,是身为女人最大的遗憾。
    遥沉沉睡去。
    我吩咐若灵去做一碗木瓜鲩鱼尾汤给遥醒来的时候暖暖胃。
    不一会,遥就醒了,看到我的汤,说是没胃口,我硬是逼着他喝了一口。
    遥很努力的喝完一碗,我再让喝时,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喝了,我也不再勉强。让他坐到镜子前,替他刮起胡子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替男人刮胡子,疼得话就和我说。”
    遥一言未发,我生怕弄疼了他,很小心的刮着。“今晚,我陪你一起去佛堂看望母后吧!”
    他突然动了一下,刀片刮到皮肉,瞬间就冒出了血珠,我连忙心疼的让他别再乱动了,小心拭去冒出的血珠,又轻轻避开这一伤口最终成功的清理完胡茬。
    “好了。”我放下刀片,小心的问道:“瑄儿是不是在佛堂?”
    “迎新在那里看管他,听说你回来了,我先回来来看看。”姬遥的脸色仍是苍白的让人心疼,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他。他能想到我,我很开心。
    “遥,我回来的时候见到秋蕊夫人了,她很活泼可爱,要不要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广化寺?秋蕊夫人是个孝顺的孩子,一定想要看望母后。”
    “难得你这般孝心。”遥握住我的手,嗓音嘶哑:“对不起,我真的是......”
    “我知道,她是秋棠的妹妹,遥和她在一起我会嫉妒。不过,我相信遥对我的爱。”遥说想要给秋蕊一个孩子,并没有说要给她帝王的情,身体上的薄情总好过身心的多情。
    “谢谢你,浅攸。”遥本来要与我同去秋蕊殿中。我以要收拾东西去佛堂为由拒绝了。
    说白了,对秋棠,我是怜惜与嫉妒。
    可对秋蕊,我却只有厌恶,她不配做姬遥的女人。
    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想陷害我,她与秋棠不一样,虽然活泼,但那利益熏心的眼睛早出卖了自己。才十五岁,就这般狠毒,岂可知有的人就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姬遥拿她做秋棠的替身,我这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姬遥走后,我让若灵替我收拾了几件素雅的棉衣。
    又替姬瑄拿了几件棉衣。
    刚收拾好,遥就一脸死灰的走了进来,“我们这就出发,秋蕊夫人应该不想过去。”
    我吩咐若灵拿好包裹,假意替秋蕊求情:“妹妹虽小,我见过一面很是懂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别以为簪了红梅就能替代你,母后正在佛堂饱受痛苦,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底是勾引谁?”我一言未发,跟着遥上了马车。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怕就是秋蕊这种人。
    马车到了佛堂前停下,姬遥先走下去。太后本就喜欢清静,如今遇刺,原本清冷的佛堂显得更加寂寥。我随姬遥一路走去,看到姬乐守在一间禅房门前。
    他对我行礼,“迎新带着世子子在附近的禅房休息。”
    月余不见姬瑄,着实想念的紧。太后与我只有一门之隔,作为儿媳,我理应先进去看望她。
    姬遥先进了禅房,我随后一起跟了进去。
    禅床边,有一方凳子。相隔不远,又有一张桌子上放了一堆堆竹简文书,想必太后遇刺后,遥就把书房搬到了这里。夜晚,也在这里日日夜夜照顾着,所以整个人才会如此消瘦。
    遥坐到了那一方凳子上握住太后的手,我也搬了凳子坐在遥身边。从前,我与太后只匆匆见了几面,那时,她大多在诵经,并没能仔细端着她的面容看,如今,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倒是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看看她,太后紧闭着双眼,肌肤煞白,虽已过不惑之年,面容看上去仍十分端庄好看。不难看出,太后在年轻时着实是个美人坯子。
    看着久久守在病床前的姬遥,我又着实是心疼的紧。
    正巧,这时太后的近侍西睿端着药走了进来,她跟了太后三十余年,就连遥对着她也是几分谦让。
    我见遥一时也不肯离开,趁着西睿喂药的空档,准备去看看姬瑄。
    我开门的时候,姬乐就守在外头。他告诉我姬瑄在的禅房,我正准备过去,姬乐从身后叫住我,压低声音道:“王后,自太后出事后,大王不是守在太后病床边就是伏案批改文书,几乎就没合过眼。王后,大王只听你的劝,求求你劝劝大王,奴才怕大王还没等太后醒来就自己先拖垮了身子。”
    娘走的时候,我很难过。
    痛恨自己没能够在她老人家生病时守在身边。
    如今,遥这样没日没夜的陪着。
    我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痛楚。陪或不陪,对生的人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选择。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希望自己可以陪在娘的病榻前。
    二哥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同遥现在一样。
    “在隔壁的房间铺一张床榻出来,点上安神香,我待会劝劝他。”
    “是,王后。”姬乐兴冲冲按我说的去办了,我却真是没有把握。看着遥这样,我也很心痛。
    刚向前走了几步,正遇到拿着茶壶出来打水的迎新。
    “奴婢来佛堂时,大王问瑄公子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瑄公子晃着小脑袋摇摇头,硬说不想念王后,让大王一人回去。可大王前脚刚走,瑄公子就搬了凳子坐在门前哇哇大哭起来,口中只念‘母后何时能来?’,哭的奴婢不忍心要和他一起回宫,他哭着说道,‘瑄儿虽不喜欢太后,可瑄儿喜欢母后,太后是父王的母后,瑄儿知道父王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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