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片我的江湖

没有太多时间给毕莉莉抓狂，她赶到家，洗澡、化妆、穿衣、带首饰，急匆匆的跟父母打个招呼就要走。
    “记得在聚会上带个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看。”毕爸爸在门口喊。
    “好的。”毕莉莉在电梯口大声回复。
    在做发型时，毕莉莉接到遇晴的电话，“到哪了？就差你一个人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理发店呢，很快就好。”毕莉莉说。
    “没事，反正咱们今晚要通宵的。”遇晴声音变低，“霍启明来了，不过带了个女的。好像是她女朋友，一会儿见到他们，你要撑住啊。”
    毕莉莉感到心凉了，“是嘛，”她笑了笑，“这也正常，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能没女朋友呢。”
    “你别急，莉莉。”遇晴的声音更低了，“我跟我老公打听下这女的什么来路。结了婚还能离呢，别说只是谈恋爱。”
    “谢谢你，遇晴。”毕莉莉笑，“他要是幸福，我也会幸福的。我没希望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我都没跟他讲过我对他的想法。”
    “看他们的感情到哪个阶段了呗，”遇晴说，“总要给你这10年的暗恋一个交代吧。”
    毕莉莉停好车，进到约好的酒吧，先去了洗手间。她看向镜前的自己，又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来自遇晴的短信。
    “麻烦了，那女的是中央领导的女儿，网上能查到，是巴黎名媛。看样他们准备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淡定，气场不能输。加油！”
    毕莉莉盯着这条短信走出洗手间。
    “毕莉莉？”身后有人在叫她。
    她转身，是秦擎。
    “今天特意打扮了，有重要约会？”秦擎笑着问。
    “这么巧，”毕莉莉挤出笑容，“我女朋友组织的聚会。”她看向秦擎身边的卡台，“跟朋友一起来玩？”
    秦擎也看向身边的卡台，男男女女的打扮很适合这个酒吧昏暗的氛围，“是啊，有时间一起啊？”
    毕莉莉看着里面的男女，大部分穿着讲究，其中有几个女生穿着低胸短裙，“你们玩吧，我先去找朋友。”
    毕莉莉来到包房，里面已经笑声四起，混着音乐声。她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淡定的聊天，包括霍启明。
    霍启明很高兴的招呼她，“莉莉，好久不见。”
    “是呀，最近忙什么呢？很久没联系了。”毕莉莉说。
    “我刚刚回国，一直在做重型机械进出口贸易，听说你已经做科长了，以后肯定有要麻烦你的时候。”霍启明谦逊的说。
    “有需要我做什么的，尽管说，就怕我能力太小，帮不上忙。”毕莉莉也礼貌的回应。
    “你还是那么谦虚、低调。”霍启明笑着拿出手机，“你的电话号变过吗？咱们互留个联系方式，好吗？”
    “没变，”毕莉莉说出一串数字，“我的电话号，你打给我吧。”
    存好电话号，毕莉莉看向霍启明身边的女伴，化着精致的装，穿着雅致，一切刚刚好。
    “女朋友好漂亮啊。”她向那女人笑了笑，那女人也冲她礼貌的回应微笑。
    霍启明揽过女伴，“这是我未婚妻。”他看着未婚妻，“这是我在巴黎综合理工大学读书时宿舍的邻居。”
    “你好。”女人随和而热情的向毕莉莉摆手。
    “你好。”毕莉莉笑着说。
    “听小明说起过，您是厦门大学的交换生。我在你们之后去第五区的。”
    “是，我是学法语的。”毕莉莉微笑，“您也在巴黎读书？”
    “是，我修油画。”女人回应。
    “哇，油画，我一直向往，但没那个天赋。”毕莉莉笑着说。
    女人也笑，“我也是涉猎些皮毛，世界上只有一个梵高，艺术这种东西，还真离不开天赋。”
    “莉莉，”遇晴招呼毕莉莉，“什么时候到的？”
    毕莉莉急忙站起身，边走边说，“刚到不久。”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施华洛世奇的，“恭喜你终于要脱单了。”
    遇晴笑着接过盒子，“你这么着急干嘛。”她挽着毕莉莉的手臂，把她拉到角落，低声说，“这次派对来的单身男人，品质都挺好，你相中哪个，我给你介绍？”
    毕莉莉不好意思的笑，“你快招呼其他朋友吧。”
    “我今天就陪你坐这了。”遇晴拿过果盘，递给毕莉莉水果，又看向四周，“有我老公招呼着呢。”
    毕莉莉觉得累了，感到有人在推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你别死死盯着霍启明那对看。”遇晴担心的低声说。
    毕莉莉叹口气，“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时，毕莉莉注意到身边的两位穿着凉快的女郎正是和秦擎一起的朋友，但那两位浓妆姑娘，没注意到她。
    “诶，你怎么来这还带这种吊坠呀？”一个姑娘拿起另一个姑娘胸前的玉观音问。
    “男朋友出差去了趟普陀寺，专门给我求的，”姑娘低头看胸前的吊坠，“说是开了光的，他平时工作忙，不能时常照顾我，要我一直带着，保佑我平安。”
    “呦，你怎么运气这么好，”同伴艳羡的说，“男朋友又高又帅，工作也不错，还对你这么用心，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会送你这个。”
    姑娘笑得甜蜜。
    毕莉莉觉得浑身发冷，她离开洗手间，麻木的向包房走去，眼前忽然看到秦擎坐在卡座里，与朋友玩得正欢。
    “秦擎。”毕莉莉不敢想象这是她发出的吼声。
    秦擎手中端着酒杯，正想一饮而尽，听到这一声叫唤，差点儿没呛着。他向声音的源头寻来，看到毕莉莉已满脸泪水。
    毕莉莉索性放开哭，“你出来。”
    旁边的哥们儿，推他，“谁啊？叫你呢。”
    秦擎方缓过神儿来，急忙放下酒杯，走向毕莉莉，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毕莉莉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不停的摇头，不停的抹眼泪。
    秦擎要去抱她，安慰她，她用力的打开秦擎的手臂，“别碰我！”毕莉莉气势汹汹的盯着秦擎，声音里压抑着绝望，“我送你的玉观音呢？”说完又低下头擦眼泪和鼻涕。
    不等秦擎回复，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寺院的师傅告诉我，要七七四十九拜求来的，才有诚意。我为了保佑你平安，膝盖都跪青了。”
    秦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拦下经过的那两位浓妆女郎，“有面巾纸吗？给我用下。”
    “我不用。”毕莉莉忽然抬起头，生气的说。
    秦擎看着毕莉莉，脸上渐渐浮现愠色，“你没事儿吧？谁惹你了？”
    两位女郎急忙拿出面巾纸递给秦擎，“擎儿，你女朋友啊？”
    秦擎接过面巾纸，看着毕莉莉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是，我女朋友。”
    两位女郎站在两人旁边，“是吗？没听说你有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带给大家认识啊。”
    “就是，难不成想金屋藏娇？”
    两位女郎尴尬的试图调节气氛。
    秦擎瞪着毕莉莉，一字一句的说，“她更年期，不好意思介绍你们认识。”
    两位女郎干笑两声，“你们先聊，我们先去那边玩。”
    毕莉莉头晕，转身想走，却被秦擎一把搂住，“你去哪？”
    毕莉莉抢过他手里的面巾纸，胡乱的擦，当做没听到秦擎的问话，当做身边的人是空气，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莉莉？”一个毕莉莉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她低头翻了个白眼，不自觉的往秦擎怀里钻？
    “莉莉？”遇晴走过来，惊讶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又看了看霍启明和他身边的女人。
    “怎么了？哭成这样？”霍启明笑着问。
    “没事，”秦擎单臂搂着毕莉莉，让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刚刚跟我闹了点儿矛盾，哄一哄就好了。”
    霍启明笑，“你是莉莉的男朋友？”
    “是，”秦擎伸出另一只自由的右手，“秦擎。”
    “霍启明，”霍启明伸出手，慎重而礼貌的回握，“毕莉莉留学时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一会儿。”毕莉莉转过身，脸色恢复平静，虽然妆容有些花，气色也不好，她看向霍启明和身边的女人，“改日特意邀请你们吃饭。”
    “一定，我请你和你男朋友一起。”霍启明看向秦擎，礼貌的点头，携着女伴离开。
    “对不起，”毕莉莉伸手抱向遇晴，“我有点儿不舒服，先走了，对不起。”
    “说什么呢？”遇晴回抱毕莉莉，拍拍她的肩。她看向秦擎，“那麻烦你把她送回家吧，谢谢。”
    秦擎点头，拍了下毕莉莉肩膀，“等等我，我去取大衣。”
    “这谁啊？”遇晴低声问，“长得挺帅啊，”声音不免激动，“没想到你还有小鲜肉备着呢？”
    毕莉莉翻了个白眼，“别误会，我们就是同事。”
    “我误会什么了？”遇晴看着走过来的秦擎，“人都自己承认了。”
    遇晴看着毕莉莉和秦擎的车开走，伸了个懒腰，哼着歌返回酒吧。
    毕莉莉上车后就闭眼装睡，想着该怎么应付旁边的小男人，他消气没？要不要跟他道歉？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能助长他的气势，否则以后怎么跟他相处？这算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吗？
    越想越烦躁，她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忽然看到窗外不是繁华的商业区，而是一排排厂房。她立即坐起来，头脑也清醒了，“秦擎，你要去哪？给我送回家！”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秦擎郑重的说，“我的心情被你闹得很不爽，决定把你带到僻静的地方，先......”
    “今天是我不好，”毕莉莉也郑重的说，“发生了些误会，你就当我心情不好，或者，或者我更年期提前了？”
    秦擎仰头笑，“你也承认了？”车开得更快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平时自己心情不好时，会去那。”
    毕莉莉认出这是莲花山，直到车再也开不上去了，秦擎拉上手刹，他打开毕莉莉一边的车门，招呼她，“来，我带你看这世上最美的夜景。”
    毕莉莉极不情愿的下了车。
    秦擎锁好车，拉着毕莉莉，走过曲径，攀上高石，来到山顶。
    “好看吧？这里比小蛮腰上看到的更美吧？”秦擎看向毕莉莉，“是不是多了一分安静？”
    毕莉莉望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深吸一口气，觉得空气也是新鲜的，欣喜的点点头。
    两个人坐下，“今天还是晴天，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秦擎望向天空，指给毕莉莉看。
    毕莉莉也望向天空，笑着点头。
    两个人安静的坐着，欣赏夜景。过了好一会儿，毕莉莉说，“今天对不起，让你在朋友面前难堪，你还带我出来散心，不好意思。”
    秦擎笑，“没事，我总不能跟更年期患者计较吧？”
    毕莉莉也笑，她看向远方，“刚刚跟你握手的男人，他是我这10年来的一个梦，就是靠着这个梦，我坚持到现在，一直感觉自己的天空美好至极。”
    秦擎脱下大衣，静静的给毕莉莉披上。
    “虽然知道，也会有这么一天，”毕莉莉低下头，声音变得哽咽，“可是，当看到他的未婚妻出现在他身边时，心里还是承受不住，他未婚妻无可挑剔，跟他是那么般配。”
    “你们女生啊，动不动就搞暗恋，喜欢就表达啊，反正缘分都是注定的。担心什么呢？”
    毕莉莉脸上挂着泪珠，“他当时在巴黎综合理工大学修工程机械，你知道他学的那个专业拿到工程师资格后，在法国特别抢手的。我为了减少自己承担的房租部分，找到他们学校附近的学生公寓，正好我租的那间宿舍楼上就是他。他当时在我们巴黎留学生界很有名，不要说中国留学生了，就是法国学生，也有很多追求他的。”
    “那你不是近水楼台？”
    “我当时只是交换生，学费还要父母承担，再说以后自己做什么还都是未知。他那么优秀，跟他比，我太平凡了。”毕莉莉露出一丝笑意。
    “这要是别的女生早就使出浑身解数把他拿下了，你当年若真心去追，说不定法国身份也拿到了，每天坐在洋房的露台上喝着咖啡看着夕阳，哪像现在这么累。”
    毕莉莉笑，“谢谢你，秦擎。”又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出生在农村，父母为了我的学业慢慢的把家迁到城市，已经耗费了很多心血，”她望着远处叹了口气，“我们家，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而他父母都是国内名牌大学的教授，我们的家庭环境也相差很多。”她把头埋在手里，声音里有一丝难过，“跟我在一起，我觉得是在拖累他，”她又抬起头，“他值得更好的女生。”
    “没想到你一学法语的，思想还这么保守，亏你还在法国留过学。”秦擎说，“你现在不是很好？大家都很羡慕你呢。你看咱单位也有官二代、富二代，也没你晋升的这么快啊。”
    毕莉莉笑，“这只能说明我运气好而已。”她呆呆的望向远方，“也要谢谢他，这10年来，我从不敢让自己放松，做什么都想争取做到最好，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他的身边，跟他说，我过得很好，因为你。”
    秦擎不说话，毕莉莉继续说，“当时我们的公寓，只有我和他两位中国留学生，所以每到中国节日，我们就会约在一起。他喜欢梵高，我就找资料了解梵高，我们一起去梵高在法国时呆过的地方，感受梵高画里的景物。想想那时不吃不喝，抓紧时间学习，就是为了攒钱有路费、不耽误功课的情况下跟他一起旅行。为了能跟他一起旅行，之前忍饥挨饿、通宵达旦的温习功课都是快乐的。”
    “很巧的是，我在布鲁塞尔借调，当时带我的领导，也喜欢梵高，我们聊得很投机。直到现在这位领导在哪里碰见与梵高有关的事物，也会发信息或者邮件给我。”毕莉莉笑，又低下头，“但是这位领导其实不知道，我是因为他才喜欢梵高的。”
    “我却因为梵高在刚刚参加工作、乳臭未干时得到领导的关注，并且被重用栽培，”毕莉莉微笑，“都要感谢他。”
    “嗯，看来你们还真般配。”秦擎双手背于脑后，躺下。“那男人是不是也有些神经质啊。”
    毕莉莉笑，回头看秦擎，“只听我说了，说说你吧。”
    过了很久，秦擎说，“我没什么可说的呀。”
    毕莉莉翻了个白眼，打秦擎，“不公平，说说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吧？”
    秦擎笑，“两个，高中时一个，大学时一个，后来都是因为异地恋，分了。”
    “你怎么想到要报考咱们单位呢？”毕莉莉问。
    秦擎笑，“陪同学考啊，我回了家，他留在北京。”
    “都考上了，你们这种高材生为什么跟我们抢饭碗啊。”毕莉莉也躺下，与秦擎并肩。
    “他刚过试用期就辞职了，可能只是为了户口吧。”秦擎说，“我父母觉得我这工作挺好，不喜欢我跟他们一样都要靠自己辛苦赚养老金和医疗费，而且，我工作也很有成就感啊。看我们破了多少案子呢。大家都说康哥招活，自从他调到一科主持工作，案子一个接一个，正好让我赶上了。”
    “你父母做什么的？”毕莉莉问，“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们也很好看吧？”
    秦擎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相片，给毕莉莉看，“这是我爸妈，妈妈是卖化妆品的，爸爸是倒卖服装的。”
    毕莉莉顺着他的手指看，“嗯，你妈妈真好看，爸爸也潇洒，他们好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