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第45章


  「我必须禁止你加入!要是我被人发现了,你也会承受极端严重的后果。」
  「那我们就尽最大力量藏好我们的身分。」在福尔摩斯最专横跋扈的时候,要忽视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这辈子也从来没这么坚持要采取特定行动。
  「华生,就我所知的范围,你是最不适任的伪装者;事实上,我这辈子几乎再没碰过比你更坦荡的人了。」
  这番批评让我觉得脸都胀红了,但接着我就想起来,福尔摩斯也承受过我在那条暗巷里碰上的类似威胁,不过他却是天天如此,而且不只是在一条巷子里。
  「福尔摩斯,那你就像个绅士一样对我发誓,我对于身在白教堂的你毫无帮助。」
  「这不是重点!」
  「既然你向来心智能力高人一等,我认定你应该明白,这正是重点。」
  在相当尖锐的瞪视之后,福尔摩斯认命地露出微笑。
  「好吧,好吧,如果我无法劝退你,我想我就必须感谢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
  他回到他的床垫上,把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然后把脚跨在水桶上。「我敢说,你会发现这个环境很难适应。」
  「福尔摩斯,我打过第二次阿富汗战争。我想这儿对我来说,应该够舒服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朋友发出一声开心的叫喊,再度坐直了身体。「你正中要点了!而且毫无疑问,你完全不知道你刚刚做到了什么。阿富汗战争……真是做得太好了。」
  「我很高兴能够派上用场。」
  「晚安,华生,」他喊道,同时转小了油灯,并且替他的烟斗装进许多廉价烟丝。「我必须请你明天早上别用我的剃刀。我想不剃胡子会好得多。还有啊,华生?」他补上这句话。我可以从他的语调里听出来,他已经大大恢复他的好心情了。
  「是?」
  「我不该冒险进入靠右手边的角落。恐怕从布局上来说,结果不怎么令人满意。总之,好好睡吧。」
  25 篝火之夜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福尔摩斯穿着他的水手式厚呢大衣和粗布红领巾俯视着我,同时把一堆破旧衣服扔到角落里。他苦恼得静不下来,而我从他眼睛底下的深色印记就知道,他的夜晚是个不眠之夜。
  「什么时间了?」
  「将近八点。」
  「你出去过了?」
  「我已经在城里溜达过一圈,还僭越地替你买了几样东西。」
  「真的?你吃过了吗?」
  「喝了杯咖啡。现在呢,华生,我相信你不介意采取某个小小的预警措施,我在这些圈子里游走时也被迫这样做。要是你穿上左手边那些极端破烂的衣服,再套上那件旧外套,我会很感激。请原谅我扯坏了几个地方。就现在来说,你看起来太过富有,不可能跟杰克·爱斯科特扯上关系;但是那个快活好人会在十分钟后跟你在楼下相见,而我们会在十钟酒吧喝着酒度过我们的早晨。但在那之前,可以先来一趟生气蓬勃的散步。」
  还不到限定的时间,我就跟福尔摩斯(或者该说是福尔摩斯乔装成的讨海人,我想名字是杰克·爱斯科特)在楼下会合,而我们在早晨粗疏的米黄色光线下出发了。二十分钟过去后,小酒馆出现在教堂街的街角,门口两侧是简单的柱子和招牌;用白色字母标出「十钟」的黑色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酒馆里面散放着椅子跟有刀痕的桌子;四壁上贴的绘图磁砖,都因为一层黏稠的砂砾而败坏到近似废墟状态。
  「你正在怀疑我们有什么意图。」虽然我什么都没说,福尔摩斯还是轻声回应。「别担心——只要确定在每次转折都跟我保持口径一致,我们很快就会出去了。」
  在这个时间,这间酒吧比我本来猜想的更繁忙,常地人在出发去完成他们今天各自的劳动或享乐以前,就勤快地干杯了。一小群湿答答,脏兮兮的领半饷放假士兵很快就瞥见福尔摩斯,然后从他们的桌边懒洋洋地随着我们挥手。
  「爱斯科特,那你是从哪里捡到找一个的?」打招呼的是一个中年矮个儿,留着一般的落腮胡,而眼睛红通通的状况,显示这个男人即使曾经摆脱大量饮酒的影响,也鲜少成功。
  「这是米多顿,我的一位老友,才刚刚回到城里。墨菲!给这桌来一轮波特酒。」
  「你好吗,米多顿?」在一杯杯酒被倒出来的时候,那士兵问道。我正要编造出一套回答的时候,我的朋友插嘴了。
  「喔,别管他啦,凯托。你知道的,他待过阿富汗。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都有见识得多,甚至超过应有的程度,或者至少我是这么了解的。他只有在喝多了的时候才会开口,而且就算那时候谈的也都是伊斯兰战士,愿上天保佑他。」
  「那么,是哪场战役?坎大哈之战?」
  福尔摩斯大笑着用他的手背抹嘴。「不是那么愉快的战役。是梅万之战(注:华生医师的确在梅万之战中服役,住战斗中受重伤以后返回英国。)。你最好随他去。」
  先前那个卫兵同情地斜睨一眼。「嗯,那么,你还好吗,爱斯科特?今天晚上会回三只眼镜蛇去吗?」
  福尔摩斯像做梦一样地眯起了眼睛。「我有这么想过。这边的米多顿是那玩意儿的鉴赏高手,我们已经闲聊了整个晚上。他凑巧遇过布莱克史东那家伙,那是几年前在埃及的事。」
  「强尼·布莱克史东?到现在我已经超过一星期没遇到他了。你的朋友可以在这里装哑巴装得比平常久,但这状况也比那个布莱克史东的鬼话安详多了。」
  「是鸦片剂的效果。他无意造成任何伤害。」
  「我敢说你是对的。不过上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心情正恶劣。」
  「上星期我本来打算到他租屋的地方看看——在他比较懂得跟人相处的时候,他答应了。可是我那么说的时候,手里肯定拿着烟管。现在我还能记得是在史皮塔费尔兹就不错了,地址什么的就别提了。」
  「他住在山帝路,在宽门街区那边。大多数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不过我曾经顺道去喝个睡前一杯,那一定是上个月的事了,虽然我从那时开始就没再回去过。他是在那栋建筑物的后面,窗户全部都用碎布塞住了。难怪他的访客那么少。」
  「也许他就喜欢那样。无论如何,如果布莱克史东在那个垃圾坑里陷得太深,没办法从里面爬出来,我还有米多顿可以分享早晨的一支烟。」我的朋友耸耸肩,喝完他最后一点啤酒。
  「你不是说你现在就要顺路去一趟吧,足吗?」凯托问道。「上天知道他是躲在什么样的小洞里。他那么古怪——在凌晨一、两点开始他的漫游,然后直到第二天很晚了才会想到他的房间。如果你想在那里找到他,今晚午夜以前去探探吧。」
  我们说完再见,从容走出门外。我可以看到我们对街的史皮塔费尔兹市集扰攘的东侧,还有牲口与刚挖出来的新鲜洋葱沿街飘送的气味。在我们漫无目标地动身沿路前行时,我的朋友像是压抑着精力的紧绷鞭绳。
  「解决了。」福尔摩斯轻声说道,但他清脆的男高音之中包含着追捕的兴奋感。「昨天我靠着三杯琴酒,从一个叫威克斯的人那里问出那间房子在几号。」
  「你这段日子里全都在找布莱克史东的落脚处吗?」
  「确实是。要渗透一个人际关系网络,还要透过专家的操纵手段,传达出你已经在这张网络边缘存在许久,久到大家都不复记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对待你的方式让我很震惊;你像是已经认识他们好几年了。」
  「在刚开始的五天里,我每天花不下十八小时,混迹于白教堂区跟莱姆豪斯区之间最受欢迎的各个饮酒场所,我的大脑不过就是个大型海绵而已。我自认为我相当快就摸清楚整个状况,我观察到多少,就推论出多少,种种模式开始浮现。在我觉得够有自信,而且那些人开始习惯看到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提几个名字——某位重新入伍的兄弟,某个死去的朋友,某个好几年没见的女孩。我建立起无可置疑却也无从证明的连结。到最后,我自己的故事出现了。我以前在哪里?过去四年都在海上。很快我就得到极其普遍的信任,因此可以诱导出情报,却不怎么需要害怕被逮到。
  「在李先生转达布莱克史东出现在三只眼镜蛇的消息以后,我到得太晚,差几分钟失之交臂,但他的离开很容易就在他的相识之间引起讨论。我就像是在拼起一个砸碎的阿比西尼亚宝瓮,有个形象慢慢出现了。他在这个区域并没有住很久,而且在八月以前没有人认识他。他独居,通常穿着制服出门,虽然他已经解职了。他是一团矛盾的组合:虽然他有种豪放的帅气外表与讥讽的魅力,却总是回避女性的陪伴。虽然他的心情几乎总是不好,总是暴烈,他聪明的言谈与慷慨的态度却让他广受其他男性的欢迎。
  「我最想知道的莫过于他的住处,不过很快事情就变得很清楚,这个狡猾的恶魔几乎不接纳访客。华生,事情不可能更难办了——这样一来,我要比事先预期的更细腻地结合推论思考与步步为营的谈话,可是你自己见证到了最后一步,还有就摆在我们面前的搜查尾声。我坦承,在你抵达的时候我曾经担忧过,你的出现会瓦解我编造的小故事。值得感谢的是,我几乎达到我的目标了,现在一位可以信赖的同志会有无可估计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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