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12 陕甘回乱


同治四年初,僧王继续追赶捻军从豫西到豫中,又到豫东,又到豫南,虽然捻军显得有些穷途末路,但我却有种深深地担忧。后来在和嘉琪说到此事时,她说:“《孙子》‘军争’里曾说‘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难道你忘了吗?”
    我立刻恍然大悟,并急忙写奏本求皇帝下诏让僧王停止追击并另作他图,但是后来毫无音信,于是,我越来越不安了。
    一个月后,高楼寨之战,僧王军队陷入重围,最终全军覆没,僧格林沁亲王亦被斩首麦田。
    僧王已死,举国震惊,我也在营中痛哭良久,恨不能插翅过去消灭捻军替僧王报仇。我主动请战,却再遭拒绝,都统笑我是不自量力。后来在一派明哲保身的胡言乱语下,皇帝只好派去了曾国藩和他的湘军,之后,又派去了李鸿章和他的淮军。
    同治五年,西北地区陕甘回乱,步兵营随左宗棠前去平乱,虽然都统对于打仗的事显得胆战心惊,但是箭在弦上,也就不得不发了。酒儿随我同行,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想法,但她却是执意不想独自留在京城,而母亲和嘉琪也认为身边多一个人照顾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我说这可是打仗,并不是游山玩水,酒儿就说既把性命相托,便不会有所顾惜,并答应绝对不会拖累于我,我无奈,只好应允。
    初入潼关,便是一种萧杀,再至华州、渭南等地,更觉凄惨异常,沿线村镇都已破落不堪,虽然行军一日,也不见半点生气。一片片废墟无情的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灾难。都统坐在马上瞪大眼睛不住的说:“人呢?都死光了吗?”但却没人应答,因为我们也在寻找那个答案。
    大军驻在了渭南城外,随军的将领立刻就被府尹请到了城内。虽然是个州府,却已是人口凋敝,走过几条大街都不见一个行人。府尹哭丧着脸说:“死的死,跑的跑,州府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如果不是我带人逃去山中避难,此时必然也已死于非命。”然后就开始不断诉说乱军的残忍,听着令人忍不住咬牙切齿,随行的将军有的还落下泪来。当我回到营中和酒儿说起这些事时,她也惊讶得目瞪口呆。
    听府尹说,乱军数十多万人早已撤到渭水西岸严阵以待清军,我们在渭南城休整三日后继续向西安府进发。沿途所见和来时相似,虽然未见乱军余党,但是路边白骨无可尽数,荒凉破败亦是惨不忍睹,连都统都在不住的摇头和咂舌。我的愤怒早已积满胸膛,只恨不能早一日赶到渭水河边清剿乱军。耳濡目染之下,酒儿也放下了出来时的那种胆怯,眼神中已经有了几分坚毅的神色。她和营的很多战士一样都是第一次出征作战,我还不知道他们敢不敢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直接朝着另外一个活生生的性命砍去,但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里是个必须要拼出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我告诉酒儿不要害怕,冲锋陷阵的事情让那些男人们上就行了,她却说:“我是你的侍卫,你打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说:“我是参领,必然要冲在最前面,但那里太危险了。”她听完,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冲就冲呗,你要是受伤了,我就把你背回来,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我笑着看她说:“真是个勇敢的女猎手。”
    我们的军队在渭水河东岸结营扎寨,这里和乱军隔河相望。浮桥已被烧掉了,如果要打过去,就只有坐船或是在河水最窄的地方再搭几座浮桥,至于要如何打仗,左宗棠大人和他的幕僚们似乎已经研究了几日也是没有结果,因为贸然进击就必有所失,这位钦差大臣似乎对待战争上显得谨小慎微,因为这毕竟是关系成败的关键。如果再等两个月进入深冬,河水就会结冰,那时过河也许并不是问题,但战机却恐怕贻误而不在了,想起一路之上的荒凉,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恨不得直接飞过渭河。
    几日后,我带着我的想法去总营求见左宗棠。虽然只是一个参领,钦差大臣却亲自倒了茶给我,并坐在我一旁亲切的说:“叔瑜有何高见啊?”我从怀里拿出地图说出了我的作战方案。我意见就是大军在这里佯攻渭水,然后派一支精锐过高陵,奔泾阳,在石桥镇偷渡泾水直插敌后,乱军必乱,然后大军乘势过河,两军夹击可破敌军。左宗棠听完击掌笑说“果然是好计”。当夜,左宗棠就把刘松山的军队派了出去。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乱军后方火光四起,我们知道刘松山一定已经得手,于是全军速度搭建浮桥,并以很小的代价强渡了渭水。一夜掩杀之后,敌方已经溃不成军。我们一路追击到了武功,后又到扶风、岐山一带。乱军据险守关,久攻不克,战事进入僵持。
    但是,乱军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势力只是建立在人数众多的基础之上,战力并不太强,甚至连羸弱不堪的步兵营都抵抗不过。统领开始变得志气高扬,并扬言说要活捉贼首白彦虎,我忍不住在心中暗笑,这个骑着马还跑在步兵后面的统领如何才能抓得住白彦虎,就算真的把白彦虎扔到他的跟前,他也多半会吓得要死。酒儿却是找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在我的点拨下,她对匪首和普通的兵士分的很清,常常就是一枪一个贼首,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都统看她如此了得,就想把酒儿拨到他的身边,我又怎么会同意呢?难道让我会把酒儿送去陪她吸鸦片?酒儿在战斗中的成长很快,没过多久她就可以熟练地挥舞那把十多斤重的大刀了,如果是个男儿身,她一定可以做个不错的将军。
    岐山山脉绵延千里,左宗棠只好派各路军队分兵追击,遇有痼疾,则合兵共破。我们的统领不知何时竟也杀红了眼,带着步兵营的一万多将士左冲右突,不知不觉竟已打入敌军的纵深之地。当从探马那里听到四周山上都有乱军把守的消息时,都统竟然吓的差点从马上跌了下来。他问我怎么办,又问我退兵是不是还来得及。我说开弓就没回头箭,回去的路一定已被乱军封死,现在只能继续前进。都统一脸沮丧的说:“那岂不是瓮中捉鳖?”我说现在就是那么一个情况吧,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因为我早就听说回乱爆发后,很多汉人结寨自保,而陕西乱军又不会攻打城寨,使得很多城寨保存下来。乱军的后方相对薄弱,如果继续前进的话,兴许还能找到那些汉人的营寨,那样就可以坐等援军或是以逸待劳突击乱军了。都统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这附近可有汉人营寨?”我说社阳山上应该就有,因为我曾在一个投降的乱军口中得知有个凤翔府的团练在□□之时被困在城外,后逃到社阳上的一个山寨,那个团练联合附近山寨共同抵抗乱军,而乱军竟然久攻未克。都统听我说到这里就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那我们速去投奔。”我没有理他,只是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行军图仔细的看了看。
    都统见我如此,有些焦急的说:“萨尔都参领,步兵营一万多人的性命已经系在你手,为何还不快点进发?”我说从此地去社阳山还有几十里地,然后又指着地图上对他说有几个地方应该会有乱军的据点,我们应该多加小心,他点了点头。
    事实和预料的差不太多,只是我们避开了大路,只挑小路走,这才避过了很多据点,如果冲突起来,以步兵营的战斗力,要想全胜的确有些为难。在山路迂回之间,我们还是打了几次小仗,毕竟敌军占据的是一些小据点,就算负隅顽抗,全军压上也就不费吹灰之力。我们抓住了几个乱军的小头目,在他们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社阳山下。
    看那旗帜,我们知道这些山寨一定还是汉人的山寨,在如此残酷的战斗面前,我忍不住被他们的勇气所折服。开始的时候,团练并不相信我们是国家的军队,又说乱军已经用过此计赚他开门。我只好拿着都统的令牌和印绶带着酒儿前去寨中交涉,又听我说了前方的战事,那个姓张的团练就立刻跪了下来求我恕罪,我赶紧扶起他说两军交战多有诈兵之计,必须要有精细之心,不然山寨也会安危不保。张团练点头称喏,立刻吩咐手下大开寨门,把步兵营迎到山上。我们的都统见到转危为安,才又精神起来,看到山寨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就象征性的夸奖了张团练几句,然后就直接回到房里睡觉去了。
    张团练的山寨和附近另外两个山寨早已结为同盟,正是他们的互相牵制才使得这三个山寨最终幸存下来。步兵营的到来使山寨的力量更加壮大。根据统领的意思,我们是要息事宁人,苟安一隅,坐等援军到来。但我却坚决反对,因为身处乱军腹地,我们随时都可以给对方致命一击。因此,每当有溃败的乱军经过附近时,我都要率部下山再给予重击,并缴获了大量物资补充山寨所用,因为这些全都记在了步兵营的功劳薄上,都统也就没有反对。
    或许是我们的破袭骚扰引起了敌军的注意,没过多久,乱军就开始在山下集结,并且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了数万人之多。都统又开始变得担惊受怕了,我就安慰他说乱军也许并不是针对我们,他们可能只是前线失利,才都退到了这里,他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到山下无数的战旗飘飘,整个身体不自觉的就跟着晃悠起来,我就劝他回去寨里。
    乱军的聚集速度的确有些出人意料,虽然他们的动机还不明朗,但我们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首当其冲。考虑到敌众我寡,我们必须在敌军完成集结之前整合所有的有效力量,这就不得不主动放弃另外两个山寨,因为面对这么多敌军的包围,打起仗来已经无法实现呼应和牵制。我们发出飞鸽告诉他们做好弃寨准备,并在当天夜里率军突围,会合另外两个山寨的部队,又旋即杀回山寨,闭门不出。
    乱军的部队还在不断地汇集,我们也变得越来越担心。在都统的大营里,几个参领、张团练和另外两个寨主每天都在挖尽心思的琢磨御敌之术。虽然张团练善于守城,但是面对这么庞大的部队,他还是没有了原来的自信,毕竟山寨的存亡关系着两万多人的性命。为了全力守好山寨,我们准备了很多的滚木、礌石,甚至还赶制了几辆刀车,并为此拆掉了山寨里几乎所有的营房和围墙。乱军的部队已经有十多万了,却还没有停止集结的意思,等待我们的必然是一场异常残酷的斗争了。因为我们不知道敌军会在什么时候发起冲锋,为了防止敌人的偷袭,我们派军昼夜巡逻,几个参领也是按时轮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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