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29 世界如此冷漠


北京的秋天是在杨树叶和银杏叶的飞舞中度过的,然后就会忽然下来一场雪或是冰点,这就意味着冬天已经来了。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冬天,没有课程的时候,我们就在宿舍里围着火炉看书,那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如果有人买了几块山芋放到火炉上烤一烤,整个宿舍里就会立刻遍布了那种诱人的香味,这味道常常会馋得那些专心躺在床上看书的同学难以继续。于是,几个人就都围到了火炉的旁边,看着山芋在“滋滋”的声音中冒着青烟,有人忍不住了就上去动手翻一翻,并顺手捏一捏,如果软了就是可以吃了,如果还是硬呢,就要再烤一会。烤熟的热山芋是我们冬日里最好的美食了,吃的时候,因为山芋太烫,我们只好拿着山芋在两只手之间倒来倒去,等到吃完的时候,两只手也变成黑乎乎的了。芸香对于吃山芋有些不屑,但是对糖葫芦却是情有独钟,也真因为如此,罗梦良、陈克己和叶国风在整个冬天里都会像值日生似的跑出老远去买几串回来。几番盛情难却之下,我也就沾光成了习惯,不过,我倒还是觉得这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虽然不失为一个美味,却还是少了烤山芋的那份暖心。
    正如在预科班那样,我们五个人在这里还是最好的伙伴,虽然也曾有过波折,却还是始终站在一起,依照叶国风的说法就是“世界如此冷漠,我们只有紧紧地靠在一起,才不会为寒流所袭。”但是分开又似乎只是早晚的事,我们一并的走下去也只是限于这段求学之路上,到了路的尽头,我们还是要各自散去追逐自己的人生。后来,有一件事差点让这个句号提前到来。那是在民国十四年的时候,也就是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在广州成立的第二个年头,罗梦良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说他有些厌倦这些英语课程,并想去广州的军校学习,然后再去参军打仗。短暂的沉默后,叶国风说他也要过去看看,陈克己见如此就说“要去就同去,不能落下我一个”。
    一旁的芸香有些不满的说:“什么叫你一个啊,我们两个呢?”说完她又看了看我。
    我说:“生逢乱世,男子们去参军打仗也是无可厚非,毕竟真刀真枪的消灭敌人要比这舞文弄墨来的效果更直接些。可惜我们都是女儿身,不然也该投身战场,奋勇杀敌,虽殒身亦不恤。”
    陈克己问罗梦良:“你的父亲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是听了新潮社里的人提起的,然后就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来。当年弃武从文是为寻找革命方向,现在有了方向还是要弃文从武去平天下。”罗梦良胸有成竹的说。
    “话虽如此,可是方向未必就真是那么简单。不久前我加入了少年中国学会,在李大钊教授的指点下,我更加细致的看了几本马克思主义的书,发现那里面的理论也可救国救民,俄国不就是个榜样吗?”叶国风说。
    “就是上次罗梦良说的那个‘牛’克思主义吧。”陈克己问着说。
    “那只是辜鸿铭老教授的戏谑之语,如果你读过了《□□宣言》和《十月革命》,你就该知道我们不能如此嘲笑一个主义,那是多少人的心血结晶。”叶国风有些感慨的说。
    罗梦良笑着说:“北洋军阀这群蠢货是迟早都要下台的,至于未来是国民党还是□□的天下,似乎已经很是明了的事情。当全中国人的人都信仰了三民主义,你再弄个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在野党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只是不知道中国的资产阶级能不能得到人民的信任,得民心者得天下。”芸香意味深长的说。
    我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说:“这里的学业还没完成,你们真的打算转去军校?”
    罗梦良说:“能去就去,据说那边的名额也很少,只有加入了国民党希望才会大些,可是现在,我们都是无党派人士啊。”
    叶国风说:“加入了□□也能获得推荐,就是不知这些个党派是怎么一个加法。”
    芸香撅了撅嘴说:“你们这是搞分裂啊,要进就进一个党嘛。什么国民党、□□的,能救国的就是好党。孙中山先生不是还说了要‘联俄、联共’的嘛,段祺瑞不是才把他从南方请过来吗,你们要是不信就去总统府问问他啊。”
    陈克己笑着说:“你以为总统府是你们家开的啊。”
    我看了看他们说:“要是当兵,你们就去吧,军校可是不收女兵的。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这个学业,你们走后,我们就跟蔡校长号召的那样专心攻读学业、远离政治纷争,等到将来学有所成了再去革命的道路上和你们汇合。”我故意装出一些镇定,心里却是在默默的流泪,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啊,如果明日就去军校,后天也许就会奔赴战场,打仗可是不比唱戏,谁又能凭着一身的运气在炮火岁月中全身而退?
    罗梦良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做出那些趋利避害的选择了。”
    几个人点了点头,随之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罗梦良最后还是没有去成,一是他的父亲极力反对,他不想把自己年纪轻轻的儿子送到战场上去,二是他要加入国名党的申请被学校的党组织拒绝了。陈克己自然也是去不成的,于是几个人又都安心下来读书,或许也可以说是坐在教室里等待下一个机会。
    不久之后,孙中山先生在北京病逝了,这让我们几个人立刻伤心了起来。第二天,就有人将孙中山先生的画像挂在了北河沿第三院一间大教室的黑板上,我们听说后就和很多其他的学生自发的去那里进行悼念。那时,教室里除了沉默就是哭声,有的人嚎啕大哭,有的人低声啜泣,我也是在默默的流泪。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了孙中山先生所说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那三个男生也动情的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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