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35 县政府发来的聘文


那时,家文已经在豆腐坊开始帮着父母干活了,因为担心我和弟弟学习的经费不够,他竟自作主张的还未到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回了家,并一头扎进了豆腐坊任劳任怨的帮父母干活,开始的时候父母大为光火,但家文却是执拗的很,只说自己厌倦了学堂,并且见到了文字就头疼。父亲却不以为然,几次把家文送去了学堂,但家文总是很快就溜回了家,后来父亲生气的打了他,但他依然如此,父亲也就不再管他了。家章后来去了县城里的中学读书,为了省些路费上的开支,他就只在寒假和暑假回家,这让我有了很多的愧疚。回到家后的第二天,我也去了豆腐坊,父亲见了立刻有些慌张的说:“这里你就不要进来了,现在都是大学生了,就不要再干这些活了,弄脏了衣服也是不好的。”
    我听了立刻就生气的说:“大学生也是劳动者啊,我才不想做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呢。”
    母亲在一旁笑着说:“兰儿在外多年,长了很多的见识,并且还是那么懂事,这还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说:“出门在外也是身不由己,回答家里,才觉得哪里都是好的。”然后,我又把北京城里的那些奇闻趣事拿出来说给他们听,常常逗得他们开怀大笑,有时还会瞪大眼睛说:“真有这种事?”
    我在家里的豆腐坊仅仅享受了三天重聚后的欢乐,就收到了县政府发来的聘文,聘请我到那里的教育处任职。父母为此兴奋不已,因为他们从来就没听说过女人也能进官府做事,我对这个职位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看了下不菲的薪酬还是决心要去看看,毕竟父母已经为我操劳了这么久,这个时候,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回报这个家庭了。
    于是,我又开始收拾行装,并在两日之后回到了县城。我并没有急着去县政府报道,而是先去了芸香家,到了那里才知道芸香也收到了类似的聘书,只是他的聘书来县政府司法处。芸香在收到聘书后的第二天就直接去了县政府,并见过了县长和司法处的处长,她也从那些革命党人的口中得知,孙传芳的政府刚刚败走,县政府百废待兴,缺的就是各类的人才。这些从南方一路打过来的革命党人和那些任人唯亲的旧政府又有些不同,他们似乎更看重学识,所以对从县里走出去的那些学生也是了如指掌,而那些乡绅和地主却是挤破了脑袋也不能把自己的亲戚安排进来,银元的实效忽然让那些旧势力慌张了起来,政府就派出人来解释说“才打下来的江山需要的是稳固的基石,不能重蹈覆辙,县政府不能让那些无能的人轻松就给毁了。”正是因为革命党人杜绝了滥竽充数,这才使得吴县政府虽然解放了半年却还有很多职位的空缺,县长给出的说法就是“人才随来随补,国事不可将就”。听芸香说到这里,我感觉看到了一些民族崛起的曙光,而那些关于“清党”的阴影也在不自觉中淡了一些。
    稍晚一些的时候,我又去县里的中学找到了住宿在那里的家章,一年没见,这个小家伙竟又长高了很多。当得知我收到了县政府的聘书后,他忍不住一阵的欢呼雀跃。家章所在中学的规模要比女子中学大很多,人也多出许多,我后来又去简单的了解了他的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况,并告诉他若有事情就去芸香姐家找我。临走的时候,我把随身带的几个银元都留给他。
    第二日,芸香就陪着我去吴县政府报到,先是见了县长,后又见了教育处的处长,和印象中的官员形象有些不同的是,他们和蔼可亲,说话之间也少有那种官架之下的严肃。常听人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里似乎还看不见那种盛气凌人,我于是就做出了和芸香一样的选择——留下任职。教育处长姓方,他对我的安排是“暂时管理吴县的女子中小学堂和农工夜校,以及一些为数不多的教会学校。”虽然我对教育一窍不通,但是心里却有了要干好的热情,毕竟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于公于私都应竭尽全力,所以也就慨然应允。
    正式上班是一周之后的事情,因为还没有来得及租房,就去芸香家叨扰了一番。稍作安定,我们就纷纷写信给了叶国风、罗梦良和陈克己,自从分别之后,我们就只能在来往的信件上互做联系了。每次提笔之时,都觉有千言万语要说,常常写着写着就会回忆起那些过去的时光,有时竟又恨不得立刻飞到他们身边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好。有一次,芸香见我也写完了信就笑着说:“现在说说我们自己吧。”
    “这个有什么好说的?”
    “自然是谈婚论嫁啊,你不会是想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吧,我那父母亲可是催的越来越紧了。”
    “这我倒是真的未曾认真想过。”
    “那你是打算去未来找,还是在过去找呢?”
    “这话怎么说?”
    “去未来找就是从那些新熟识的人中去找,也就是将来的同事、同仁之类的人——譬如那个年轻的处长;在过去找,就是从过去熟识的人中去找,就是同学或同乡之类的——譬如叶国风、罗梦良和陈克己之流,哈哈。”话才说完,芸香竟兀自大笑了起来。
    “这话倒也不难讲,既然要嫁为人妇,就要从那些不落窠臼且要知根知底的人中去选了。”我简单的思索后随口说道。
    “既要知根知底,那便是要从过去的人中去找喽。告诉我吧,你喜欢哪一个?我倒也情愿做个冰人。”
    “他们三个各有特色,又都是名门望族,而我只是一个豆腐坊的女儿,有些高攀不起。嫁人之事,还要另做打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讲究这些门第观念。在北京呆了那么久,你就没受过新文化的洗礼吗?”
    “文化是文化,观念是观念,而且你也知道有些人的骨子里就有着那些脱不掉的胎气,难道你还打算去做姨太太吗?”
    “谁会稀罕那个东西,现在可是男女平等的。”
    “话是这么说 ,可这终究还是一个男权的社会。如果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我情愿不嫁。”我有些赌气似的说。
    “既然如此,明天我就再写信,征求一下他们三个的意见,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没人要呢?”芸香一边笑着一边说。
    “你这丫头切莫胡来。终生大事,岂能儿戏。”
    “若不然,我们也学习十几年前章炳麟大师那样,上报纸征婚。条件就是:英俊、体贴,要有文化,要有见识,还要是个革命党人。”
    “嫁个人都要召来个满城风雨,你是真的愁嫁吗?”
    “不怕嫁不出,只怕嫁错郎。”
    “若是论这机缘,还是那句最贴切——‘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一个‘灯火阑珊处’,明天我就写一封加快的信,然后让你在半月之后看见结果。”芸香立刻又笑了说。
    “又要胡来。”说着,我们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追逐了起来。
    其实,之所以选择等待,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既然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双洞察世界的眼睛,那就放任它自己去寻找吧,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话一直压在心里,总也说不出来。芸香也该大抵是这个样子。
    我后来又去寻找过一些租房,但芸香说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实在不安全,所以就把我强行留在了她的家里,盛情难却之下,我也只好如此答应,但我提出必须要留下一些钱补贴家用开销,芸香见我不走,也就笑着答应了。
    县里的女子中小学和农工夜校并不太多,所以教务也不甚忙碌,后来闲的时间越来越多,我就和教育处的处长申请去下面的学校里兼职教学,因为那里的师资总是有些捉襟见肘。如此,我就可以把那些所有空闲的时间打发掉,这让我想起了北京时的周树人先生,他就是一边做着教育部的佥事一边兼职着学校里的教学。芸香的工作则要忙碌一些,除了要处理县城里的那些法务,还常有村乡中的事件需要处理,大到杀人偿命,小到鸡毛蒜皮,动不动就会忙得焦头烂额。我认为她的这个工作总是要得罪于人,她听了只是说:“依法办事,以德服人,无愧于心,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抱怨。”说然她还笑了一下说:“朗朗乾坤还是容不下胡作非为的。要是遇见土匪之类的人了,就直接找革命军革掉他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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